山前是一片寧靜的湖泊。
湖泊後的平地,便是墨國聲勢浩大的皇陵。
曾經權勢滔天、美名遠播的墨國太子蕭騰,便長眠在那座正中靠左的位置新陵裡。
看守皇陵的士兵,很多都是逝者忠實的擁戴者,比如范劍——太子下葬的那天,他向墨皇請命,自告奮勇地為太子守陵二十年。墨皇念及他與太子的感情,終於首肯,於是他幾乎整個青壯年時期,都將在這裡渡過。
每天早晨,當他打開墓室外的大門,總會毫無意外地看見那個日益笨重的身影。
她總是不說話,默默地走進去,在太子的華棺旁呆呆地坐一會兒,然後走到湖邊的小木屋,對著湖水坐到天黑。
其實她不說,范劍也懂——如果不是因為墓穴裡的空氣對寶寶發育不好,她恐怕會一直坐在皇陵裡,直到關門。
皇陵不允許有人經常拜訪,這是長久以來的規矩,但沒有人忍心阻攔她。
宋祈悅不喜歡天黑。
因為天黑的時候,她就要回到屋裡,獨自睡下——那樣的冰冷寂莫,那樣的刻骨思念,都幾乎令她瘋狂。
更重要的是,蕭騰他睡在冰冷黑暗的棺木裡——她只要一想到這裡,心就會無法抑制地疼痛。
離她的小木屋不遠,也搭著一座差不多的木屋,裡面住著夏如風和唐小小,但他們一直都遠遠望著她,從來不會主動過來打攪。
這天,宋祈悅照例坐在湖邊,對著波光粼粼的湖水,甜蜜地回憶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每一個點滴——他第一次跟她說話,他第一次對她笑,他第一次送她花……
「生完寶寶後,你打算怎麼做?」
宋祈悅轉身,看到成熟不少的蕭苒,一臉悲慼。
「回家。」她言簡意賅。
「回家?宋家?」
「另一個宋家。」
蕭苒似懂非懂,卻不再說話,只靜靜地陪著她,坐在那裡看那滿湖碧藍的水。
他知道他不能勸。
她願意吃飯,她願意活著,她願意將孩子生下,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日頭漸漸偏西,蕭苒終於要走了。
「我曾經問過二哥,替盛親王去擋這一箭……值得麼?他告訴我,如果這樣能補償盛親王,也能讓你兒少恨她一點,他願意……」
「決定拔箭前,二哥懇求父皇保你們母子一生無憂,如果你要離去,尊重你的決定。那天,你暈倒後,我將此事也告訴盛親王了……他說,他尊重你,哪怕你只做過一天的盛王妃,他也覺得這一生都是幸福的!」
宋祈悅瘦弱的雙肩,終於無法抑制地顫動起來!
蕭騰離開的這些天,眼淚第一次流下來,怎麼也控制不住,怎麼也擦不干——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給她如此深厚的愛!
也許,這就是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想得開!
她是如此感謝林風,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他小心翼翼的呵護,還有他現在,更加深明大義的放手!
無論她怎麼抉擇,他永遠選擇尊重——她感激他,真的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