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幾個人,一直在往這邊游,特別是船老大,一直想追上宋祈悅解釋一下,以便大家都能借助木板省點力氣,無奈宋祈悅挾著木板,比他們漂得快,於是就漸漸拉開了距離。
現在浪小了,加上伍海在招手,他們就往這邊游得更快。
終於,黑點慢慢變大,成了一張張清晰的臉。
看到蕭騰游在中間,宋祈悅莫名地放下心來。
「老大!快過來抓住木板!想不到你還挺行的,游了這麼遠!」
船老大臉上帶著喜色,嘴上卻在破口大罵:「你小子死了老子都不會死!老子在海上漂的時候,你小子還在玩泥巴呢!」
說話間,人已經游到面前,伸手抓住木板,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看到宋祈悅,他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剛才嚇倒你了吧?我黃老四走南闖北那麼多年,還真沒幹過這麼齷齪的事,要不是那位蕭爺出聲阻止,老子的一世英名就要毀了!我已經給那兩個畜生說了,要是再胡來,老子先宰了他!「
原來,是他出聲阻止。
宋祈悅不自覺地瞟了一眼剛游到面前的蕭騰,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
「來,蕭爺,您先坐上去歇一會兒!」
宋祈悅坐在中間,兩個男人坐在兩邊——真想不到,時隔四個月之後,兩個人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又在這種情況下近距離地呆在一起。
木板很窄,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宋祈悅頗不自在,兩隻手緊緊環胸,盡量將身子縮在一起。
蕭騰察覺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卻剛身子往邊上移了移。
真是命運弄人啊!
七個人終於都游到了跟前,剛才開口要搶木板的人,也紅著臉伸手抓住了木板。
「我們九個人恐怕要同生共死了,誰肚子裡還有歪心思的,趕緊打消,要是給老子發現半點苗頭,絕不手下留情!」
船老大的話,無疑讓宋祈悅忐忑的心,終於放鬆了一些。
「依我的經驗,只要風向不變,再漂一天,就有個海島可以著陸,那裡經常有船隻經過,要活命應該不難——當然,前提是我們不要遇見鯊魚。」
宋祈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側眼看了一眼蕭騰,雖然頭髮散亂樣子狼狽,眼神卻仍然冷靜,渾身上下仍然透著一股卓爾不群的氣質。
倒底是什麼事這麼重要?重要到他連隨從都沒有帶,就以身犯險?
天慢慢地黑了。
月亮卻沒有升起來。、
事實上,不下雨就不錯了,還奢望什麼月亮呢?
海面的溫度開始降低,穿著濕透的衣服,飢寒交迫的宋祈悅不住地打顫,泡在水裡的小腿,也像被千萬隻針同時紮著——這樣的情況究竟還要堅持多久,沒有人能夠告訴她。
「她叫什麼名字?」
蕭騰突然問道。
「岳琪!」
只有伍海一個人在回答。事實上,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岳姑娘,蕭某得罪了!」
說罷,蕭騰以手掌抵在她的背心,將內力緩緩地注入。
順著他接觸的地方,有一股暖流,緩緩流遍她的全身,慢慢地將寒冷驅除體外,她蒼白的臉頰,也泛起了幾絲紅暈。
宋祈悅有些不安:撇開接受他的恩惠是否意味著背叛白盛飛不談,就是在眼前,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多一分體力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他這樣救她,她是不是該告訴他實情?驕傲如他,如果發現她便是宋齊月,會不會後悔救了她?會不會惱羞成怒一掌斃了她?
她真慶幸現在四週一片漆黑。
雖然黑暗曾帶給她恐懼,但此刻,它反而成了她最忠誠的朋友,因為它的掩蓋,她臉上所有複雜的神情,都沒有人看見,當然,也包括近在咫尺的蕭騰。
因為要節省體力,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於是,就在這無比的黑暗和難捱的寂靜裡,圍著同一塊木板的九個人,一起渡過了他們永生難忘的一晚。
曙光漸漸浮現,雲層逐漸散去。
黎明,終於在眾人的翹首盼望中到來了。
「現在風小,趁它還沒有轉向,大家先游一陣子吧!「船老大首先提議。
其它幾人點點頭,紛紛鬆開木板,朝前面游去。
伍海想了想,將外衣撕成布條,結成長繩,遞給宋祈悅。
「你拿著!我先拖著你游一段,等我累了你再下來游!」
宋祈悅搖頭,雖然她很累,雖然她很餓,但她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她倔強地滑下來,拿布條綁住木板,跟在隊伍後面,朝前面游著。
二百米,她告訴自己:至少要堅持游二百米。
就算是平時,二百米也是她的極限了。
但今天,情況特殊,她必須要去挑戰自己的極限——因為,每往前一米,離船老大和伍海所說的海島就近一分,生存的希望,也會多一分。
太陽終於掙脫了雲層,露出它熱情的臉來。
不知道是因為陽光的原因,還是運動的原因,宋祈悅覺得身上越來越暖和,連小腿上的針刺感,也慢慢地消失了。
「啊!前面有鯊魚!」
游在最前面的水手,突然驚叫起來!
眾人大吃一驚,正要四散逃開,船老大突然大吼一聲:「放屁!哪裡是鯊魚,是條青槍魚!你小子眼花了不要緊,快把老子給嚇死了!」
這時魚正好游到方不遠處,還躍出海面,開心地打了個滾。
眾人仔細一看,果然是一條大青槍魚,又叫四腮旗魚,嘴巴尖而細長,背上有條高長的鰭,撐開後像把扇子。遠遠一看,很容易誤會。
「王八蛋!是不是咒我們死啊!」
「就是嘛!一看到有東西豎起來就以為是鯊魚,把老子尿都嚇出來了!」
經過這個小插曲,眾人也輕鬆了許多,只有游在最後面的宋祈悅,憋足了勁,緊張地前進著。
不一會兒,太陽越來越辣,宋祈悅也感覺四肢越來越沉重,她不知道自己游了多遠,只知道自己再也游不動了。
她慢慢地停下來,拉過木板,大口大口地喘氣。
伍海很快回頭,朝她吼道:「快過來,我托你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