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冷酷的妖顏終於有了一線情緒,卻是邪肆狂妄至極,森冷的氣息在御書房內迴旋,絲絲縷縷都攜著讓人如迎接死亡的恐懼,「萬千生靈算什麼?朕根本就不在乎,愛卿曾以諫臣之身位列朝臣,如今任居太傅之職,若非你被天下蒼生蒙住了雙眼,怎會不知朕此番出兵攻打蒼澤的原因?」
納蘭青宏聞言,不覺神色一滯,揣想著陛下此話的寓意,一時之間,確是無法想透那聖聽之中蘊含的玄機,「老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帝王離開王座,縛手立在窗欞處,庭院中揚起幾許花落,隨風醉扶晃搖,自寧兒失蹤,他一次又一次的掩下想要將蒼澤毀平的衝動,只因派出去的人回報,蒼澤使團回到蒼澤後,並未在其中看到寧兒的影子,寧兒若不是蒼澤擄走,那為何出得暝靈城後急速離去?又為何會在隱衛的屍身上留下那樣的字條?但不論如何,寧兒失蹤之事,與蒼澤拖不了干係。
難掩心中思念的痛楚,寧兒,你現在到底在哪兒?「愛卿真想知道原因麼?」
陛下身形未動,側眸回眸,半闔的狹眸透著森冷無比的氣息,又好像正壓抑著洶湧如潮的憤怒,能讓一向沉穩內斂的陛下鬱結至此,那蒼澤到底是如何開罪了陛下?納蘭青宏讓此時滯抑的氣氛弄得不知所措,莫名的緊張繚繞在心側,隨即瞧著陛下憐情至及的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的神色著實令人悚然膽懼,淡淡的說:「寧兒失蹤了。」
納蘭青宏雙眼緩緩睜大,滯愣的神情駐留在驚愕萬分的臉上,摒住呼吸少頃,只覺頭暈目眩,蹌踉的退後,林允立時上前將他扶住,「太傅大人,您無事罷。」
他那裡聽得進林總管的問候,滿腦子都是陛下吐出的那幾個字,『寧兒失蹤了,寧兒失蹤了,』「陛下切莫於老臣開這種玩笑,昨日老臣問及太子殿下之時,殿下說娘娘仍在祁宇殿中,怎會突然失去蹤影?」
紫御麒轉過身來,凌厲的目光掃過,層層的陰寒直逼迫得周圍的氣息又降下幾個溫度,緘默不答,他何曾與朝臣開過玩笑,納蘭青宏又何必自欺欺人。
陛下的緘口,讓納蘭青宏覺得彷彿天都要塌了,看來陛下所言為實,而現在,他擔心的不止是女兒一人的安危,更是憶及了當年泫英老叟的話,相生相剋,相生相屬,合則大昌,分則大亂,陛下興兵的原因如是,難道天下真的要大亂了麼?「敢問陛下,娘娘是何時失蹤的?」
「蒼澤使團離開之日,愛卿想知道的事情,朕已告知,跪安罷。」歎息著合上眼簾,為此,他不願在多說什麼。
納蘭青宏拱手一禮,彷彿仍沉浸在鳳寧失蹤的那句話裡,轉身離開,卻又在幾步開外停了下來,緩緩的回眸,「臣啟陛下……。」
「夠了,不必多言,若是寧兒有事,朕會讓整個天下為她陪葬,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今日前來御書房之事,你已是逾舉,朕看在寧兒的份上,不與追究,你好自為之罷。」
「遵旨。」
林允攙著納蘭青宏離開御書房,目送著老宰相離去不久,在不遠處停留的朝臣們一擁而上,緊圍著納蘭青宏尋要釋疑,然納蘭青宏卻是神色黯然的走著,無意啟口餘下只言半語。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望向那抹徒然蒼老萬分的背影,搖頭興歎。
渾渾噩噩之間,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惟一的清醒,便覺著日昇日落,月盈月虧,搖了搖有些沉重的頭,燭火已搖曳了滿室的光亮,無奈的一聲歎息,又是這個時辰醒來。
手微掀開床帷,便有一侍婢模樣之人近身,她名喚婉素,是個十分聰慧且進退適宜的侍婢,「娘娘,奴婢已備好了晚膳。」
每次醒來,她首句話皆與吃食有關,接過她遞來的茶水,服下一粒棕色的藥丸,她不明白自己已沒了武功內力,現如今與平常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無疑,為何還要讓她服下這讓人成日昏睡的丹藥,難道失去了武功內力的自己還能給他們造成什麼大的威脅麼?真是可笑之極。
體內一股涼涼的氣息遍溢,眼前的事物皆變得清晰起來,「到哪兒了?」
婉素扶起她,明明每日的膳食用得正常,卻還是輕易發現她的身子越發的單薄,「已是蒼澤境內。」
落坐在軟凳上,不禁冷然的勾唇淺笑,終於到蒼澤了麼?此番典夜與蒼澤合謀演繹的聲東擊西之策,倒是成功的瞞過了紫御麒,只不過這種戲碼,不知還能堅持多久,輕輕的啜飲一口茶水,一桌佳餚卻沒兩樣為她所喜,端起一碗散著清香的粥,吃了起來。
「星河散不盡,蒼海千萬年,婉素,你覺得今夜的月亮有何不同?」閒來無事,倚在窗欞處,感受著月色如水,清涼白霧,朦朧的一片白色,籠罩在小小的庭院中,如一葉障目,除了天際懸掛之月,什麼都看不清楚。
婉素佇立於不遠處,眸光停落在月光散落之人身上,那清雅脫俗的身姿,猶如夢幻一般縹緲且不真實,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子,便心領意會的知曉,她就是殿下幾年來時爾蹙眉緊擰的原因,每每對上那雙冰冷無色的玉眸,總是讓人自然而然的覺得卑微,「月亮有何不妥,奴婢道不出個所以,但卻知道,娘娘的心,如這月色一般冰冷。」
不得不承認,婉素這丫頭,比一般的侍婢膽子大些,且與她說話,總能感受到一種釋然的隨和,「你真是個普通的侍婢麼?要你做殿下的侍婢,我到是覺得有些埋沒了。」若有所思的言道,她不是看不出,婉素於夜傾風的態度,有著特別的不同,甘心為一侍婢,到是難為她了。
婉素得體一笑,微微頜首,「娘娘謬讚,婉素擔當不起。」
夜傾風在門口站了許久,一直靜靜的聽著裡面兩人的對話,她的心真的這麼寒麼?扣響一下門扉,隨即帶著淺淺的笑意踏過了門檻。
「殿下——。」婉素禮道,在見殿下揮手示意時,她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