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玉顏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平靜如一池寒水,如此,卻只會讓人更加難以捉摸,不得不拎起幾分警惕之心,然語聲略帶些冰冷,說明內心的不快未消,仍存留些許薄怒,小心冀冀的言道:「回稟娘娘,陛下為恐娘娘在府中住得不習慣,所以讓臣將娘娘起居之物帶了過來,連帶侍婢也一同過來了,——竹梅,還不進來。」
怎麼說這也是她住了八九年的家呀,那裡會不習慣?這個紫御麒,哄人也不會找這個精明點兒的借口,還是他料定自己不會點破,會接受這麼弱智的道歉。
竹梅踏過門檻,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個頭,「奴婢竹梅,見過王后娘娘。」
鳳寧心中的不悅又添了些許,竹梅行的正禮讓她覺得生份不少,雖然在帝宮見得多了,可心裡還是起了一層朦朧的阻意,那一聲王后娘娘,彷彿道盡了她要面對的重重麻煩,「你起來罷。」
「謝王后娘娘。」
「你可以回去了。」鳳寧就是這樣,她的自尊與驕傲從不允許讓人利用或是消遣,若是不想理會一人,就算是他身邊的奴才也不例外。
誰知林允並未離開,而是又說:「娘娘,陛下讓臣給娘娘捎來信箋,請娘娘一閱之後給於回復。」
信箋?他也會搞這些明堂麼?從林允手中攤開一看,上面什麼字也沒有,只是張白紙而已,回復麼?淺淺的勾起唇角,淡淡的寒意四溢,語帶陰沉的言道:「回去告訴陛下,信箋我留下了。」
林允一愣,和陛下料想的一樣,這張信箋是有來無回的,臉上毫無表情,但眼中的笑意卻是深了不少,「遵懿旨。」
寧靜的夜空,繁星無憂的閃爍,點點的星光耀眼了整條銀河。
鳳寧衣著簿簿的紗衣,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之下,手持的信箋已凝看了近兩日,雖是明白他此舉的用意,然而,依舊難平的心緒仍無法釋懷於瞭然。
庭院中路過的夜風,吹起了衣袂輕擺,春意盈濃的淺淺涼意,絲絲的浸入肌裡,然,思緒暢漾在天際的女子,卻忽略了逐漸被涼意侵襲的身子。
垂眸看著手持的信箋,一條一條的,一條一條的,撕了個粉碎,素手輕抬,手心的碎屑,猶如月下凋謝的白花瓣,一片片的讓風兒送得很遠很遠。
洩了滿背的青絲綺繞而舞,在皎潔的月色之下,如夢境中那般迷濛不清,害怕眨眼的瞬間,便會化成輕煙,隨風消散。
繾綣而繞的紙屑散盡,收回空空如也的素手,空氣中淡淡瀰漫的熟悉氣息,讓她不知是該怒還是該喜,只能感懷無奈的輕言,「風兒吹走了信箋,卻送來了你麼?」
腰間讓人束環,令人安心的堅實倚靠溫暖的貼著自己,絲絲縷縷的暖意一點點兒的過寄,少頃後,整個身心讓這溫暖的胸膛給捂得暖極了,聽著他溫柔且危險的腔調,「果真是寧兒狠心,寧兒可是在考驗朕的耐性?」
鳳寧歎息道:「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朕恨不能每日將寧兒抱在懷裡疼愛,寧兒卻殘忍的離開朕兩日之久,這不是在考驗朕的耐性麼?」雖然每日都有她的消息傳回帝宮,可那思之欲狂的念想幾乎讓他崩潰,寧兒啊,朕知道這回是過份了些,可你就不能原諒一次麼?
搖轉身形,看著那雙似望眼欲穿的雙眼,他能如此的渴望自己,她該高興不是麼?可若是輕易原諒他,自己的立場何在?誰能保證他下次不會再對自己生消遣之心?「陛下的耐性可是退步了,不過才兩日而已,寧兒都能耐著性子等您算計,您就不能等著寧兒氣消麼?」
「寧兒——。」紫御麒一聲蘊含不悅的輕喚,雖然算計之事屬實,但他卻不願從寧兒口中聞及,那樣好似捅穿他傷害了寧兒的事實,讓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過份與殘忍。
有人做錯了事情,難道還不能允許她抱怨一下麼?想要掙扎離開,無奈腰間被人禁固的力道只增不減,玉眸演變得徹寒,冷冷的看著那張嚴肅危險的妖冶容顏,「陛下惹惱了鳳寧,難道鳳寧連生氣的權力都要剝奪麼?」
眸色微轉,徒然輕了聲音歎息道:「朕知道此番挑釁了寧兒的驕傲,觸碰到寧兒的底線,你已離開朕兩日了,這樣的懲罰還未能讓寧兒氣消麼?」
鳳寧聞言,忍不住輕笑出了聲,他總是能找出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為自己開脫,也只有他才會有讓自己氣結的本事,「區區兩日而已,陛下就要寧兒原諒你,那不是太便宜陛下了麼?」
見到鳳寧笑了,紫御麒心下略微鬆了些,溫柔的笑著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寧兒還說便宜朕了麼?」抬起她的下頜,吻著她的唇葉,點點的思念之情注入這長長的深吻裡,輾轉的糾纏,讓他的思念又上了一個層次。
鳳寧承認自己心軟,自從相許後,無論她走到那裡,都能見到他追隨的身影,彼此的心意相通,又怎會不瞭解他的性子,她會惱,自然也在他的料想之中。
「陛下可知寧兒為何會惱?」躺在床榻上,鳳寧眼中泛起迷濛的波瀾,看著身子上方那張邪美妖冶的面容,輕聲的言問。
似墨瀑的青絲洩下,柔逸如綢緞般順滑,身下女子嬌靈的玉姿,讓他眼中的慾念越發的不能自抑,「寧兒切莫再惱了,朕會心疼。」
充滿情慾的沙啞之聲,蘊藏了無盡的誘惑之色,呢喃聲音中的自責,已讓她感受到了悔意,「寧兒會惱,只是因為在乎了,若寧兒無所謂,陛下怎會留得住寧兒。」
落於額上的親吻,猶如蜻蜓點水的溫柔,然狹眸中溢出的濃濃愛意,散落了室內的每處角落,手指穿透她的髮絲,輕吻由唇葉轉至耳沿,溫熱的氣息聚集在耳邊,暖昧且撩人:「寧兒生生世世只屬於朕一人,不管寧兒在哪兒,朕都會找到寧兒,寧兒的心,寧兒的人,朕全部都要。」
灼灼的眸子裡影印著自己模樣,溫柔且銳厲的眸光彷彿要將自己看穿看透,霸道的話語,字字蘊含著強勢的佔有之欲,看來今生——注定逃不開他的束縛了,迎上他覆下的熱唇,回應著他激烈的慾望,洶湧而起的情熱掀揚了滿室的旖旎……。
情慾後的疲憊,讓鳳寧昏昏欲睡,可有人好像有意讓她不能如願,「寧兒喜歡那個夜傾風麼?」
即將合上的眼簾微睜,清晰的看著那寫滿危險卻又試探的臉,好像還嗅到一陣酸酸的味道,淺淺的掀起唇角,「不討厭。」
紫御麒聞言,懲罰性的輕咬著已被他吻得瀲艷的唇瓣,輕活的靈舌直搗得鳳寧呼吸不暢,鳳寧推開他,用手撐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陛下太過武斷,寧兒說不討厭,也並未言明說喜歡。」
不排除仇恨與寧兒接近之人,因著寧兒太過出色,於她存有妄念者不乏少數,若寧兒不討厭,那便對他存在一分危險。
看著某人邪肆的臉上,越聚越多的冰寒,蒼眸斂下層層殺意,便清楚他定是在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力了,一手環住他的脖勁,一手輕捋著他胸前讓汗水凝固的髮絲,「陛下吃的是那門子醋呀?寧兒內心作何感想,麒還不知道麼?所以以後切莫無傘在雨中出現,雖知曉你會無事,可寧兒還是會心疼。」
再多的煩緒,也會讓她一句溫柔細語擊潰,語言中的篤定,再次宣告自己在她心中無法捍動的地位,緊緊的攬著女子香軟的身子,彷彿整個世界無比的愜意寧靜,輕吻著眉宇呢喃,片片溫柔綺繞,「寧兒睡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聽著令人安心的話,不消片刻,鳳寧便沉沉的進入了夢鄉,窗外月色如水,夜風醉拂枝頭,顫落了一地的花瓣。
早晨飄落細線春雨,潤澤了庭院,也憑空添了幾絲冷意。
晌午時去了趟丹楓絮苑,酒樓的生意興隆如初,偶爾聽得幾句閒話,說得最多的便是近日朝堂發生之事。
曾風光一時的護國將軍姚力被撤職降為平民,其女華貴妃因開罪了新賜封的帝后被打入冷宮,本以為會因大敗瑞商而得到豐厚賞賜的姚煥,也被新賜封帝后的威儀懾得神智不清,成日胡言亂語。
至於梁國舅一家被滿門抄斬之事,便是為人們津津樂道,偷盜皇家林場之物,殺害幾十條性命,滿門抄斬真是死不足惜。
對於這位新賜封的帝后,由於她拒絕了陛下所賜的封後大典,將封後大典上半數的金銀拿去犒賞三軍之事,在民間傳開之後,自然而然的得到十足的敬意與民心。
自古百姓不管朝堂上如何演繹得風生水起,他們只求安居樂業即可,帝后犒賞三軍之舉,在宇碩乃至整個天下都聞所未聞,一時間,宇碩的臣民因有這樣一位帝后感到無比的自毫與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