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直接去忠勇王府,我隨後就來!」回頭吩咐了一聲,花含羞轉過頭莞爾一笑道:「楓霧公子,可否與你一起走一程?」
「花小姐請!」白袍微揚,楓霧驀然轉身,靜靜的走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低下頭微微黯然的一笑,再抬起時已是笑容淡定,雍容自若。花含羞裊裊娜娜的跟在了楓霧的身後,向著忠勇王府緩步走去。
「楓霧公子,這半年來你可曾尋得落靈姑娘的消息?」清婉的聲音幽幽響起,花含羞輕聲的問道。
眸光驀地一動,楓霧淡淡的答道:「沒有!」
深深一歎,轉而又微微一笑,花含羞慢聲細語的道:「你放心!如果落靈姑娘知道你這麼深情不改的等待著她,尋找著她,不管是在千里之外,還是在萬里之遙,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回來你身邊的!」
淡然一笑,楓霧抬眼望向月華璀璨的夜空,輕聲應道:「希望能如花小姐吉言!」
突然,前方的人群一陣喧囂,人流如洶湧的潮水般猛地捲向了前方,直撞得花含羞一個立腳不穩向旁跌去。
白色的袍袖在風中微微一揚,一股無形的力量似倏然吹過的夜風般猛地托了一下花含羞,讓她再次站穩了身子。
驚魂未定的撫了撫胸膛,花含羞輕輕一笑道:「多謝楓霧公子出手相助,不然只怕含羞要當街出醜了!」
「花小姐不必客氣!」隨口應了句,楓霧直直的望向華燈璀璨的街道中央。
剛才,就在剛才,自己明明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色身影。心,彷彿被鍾捶狠狠的擊中,直震得自己的靈魂都在剎那間顫抖!
卻也就是在剎那間,那抹白影不見了,消失了!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於芸芸眾生之間,消失於月明星稀、燈火璀璨的人間,再也——不見!
「楓霧公子,你看是冰雲將軍和初雨姑娘他們!」清悅的嬌呼聲再次響起,卻不能驚擾急切搜索的雙眼。
「靈兒,是你嗎?是你嗎?!」深邃而澄澈的雙眸已不復往日的平和與清明,而撕痛欲裂的心也失去了往日的從容與淡定,「你在哪裡?在哪裡?」
盈滿了痛苦與焦灼的渴盼雙眸驀地掃過了一處平淡無奇的屋頂,卻下意識的定格在了那裡。
沒有理由,也沒有原因!
只是因為當視線定格在那裡時,心在霎時間便感到了一份熟悉的溫暖與溫情,還感到了一份異樣的心痛與心酸。
是受盡了相思之苦卻無處發洩的心痛與心酸;是難以紓解、難以釋懷的心痛與心酸;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彷彿受盡了委屈般的心酸與心痛;彷彿有另一份心痛加諸於自己心上的雙倍心痛!
「大師兄,你在看什麼?」溫軟的聲音充滿關切的響起,卻是三師妹在疑惑的問道。
「靈兒!」如風般清朗的聲音倏然響起,震驚了站立於四周的人,楓霧猛地暴起了靈力迅疾無比的射向了遠處的那座房屋。
輕輕的落在了屋脊上,心卻在霎時間寒冷,那股能溫暖到自己靈魂深處去的感覺消失了,空氣中似乎還留有淡淡的花香,是帶著清新露水的菊香、夾雜著棲霧花的花香和紫陽花的甜香,是楓露吟的味道!更是靈兒的味道!!
「靈兒——」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喊,卻喚不回那抹相思已久的溫暖;不能死心的繼續尋找,卻再也找不回那種羈絆靈魂的心電感應。
最後只有呆呆的、傻傻的、癡了般的,落寞而孤寂的立在了寒風裡,任風將心中的思念與苦痛一點一滴的吹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靈兒,你知道我在等你,找你,思念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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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華美的紅色錦袍裹著修長而挺拔的俊逸身軀,俊美帥氣的臉上,一雙燦然而灼亮的黑眸執著而熱烈的盯視著前方的小院。
院門的匾額上,翠綠色的字跡已有些斑駁,在燈火輝煌的夜裡深深的刺痛了自己的眼,自己的心。
「明日,叫人來把這裡的匾額重新換過!」清朗的聲音幽幽響起,雪峰頭也不回的吩咐道。
「是!」躬身應道,家僕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看面色沉寂、非喜非憂的小王爺,諾諾的問道:「小王爺,今天可要進踏雪苑去看看?」
雙手猛然攥起,忍下了心中的劇痛,忍住了眼中的酸楚,雪峰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記得要派人來定時打掃,房中的一切擺設均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損壞!」
「是是是!」 家僕奇怪的皺了皺眉連聲應道。
以前小王爺幾乎每天都要到踏雪苑來逛上一圈。但是自從那次洪災過後,小王爺就再也不進踏雪苑了,還突然莫名其妙的央請王爺向洢水世家的聞香大小姐提親去。
若說這是小王爺自己選的親事,那為何他還是天天都來踏雪苑報到?只是每次來也就是在門口站站,再也不肯踏進一步。更奇怪的是,今天明明是小王爺的大喜之日,怎麼他還是來這踏雪苑了,而且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高興!
「小王爺,楓霧公子他們都已經到了,您看……」
豁然轉身,雪峰沉沉的應了句:「走吧!」
華燈璀璨,紅福耀眼,鞭炮聲已經響起,恭賀聲遙遙傳來,而心中卻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撕痛與黯淡——
「靈兒!我多想穿上這一身喜袍,迎接你做我的新娘!」
猛地抬高了頭,只為倒回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靈兒,原諒我再也沒有去看你!那晚因酒醉做出了糊塗事,我又如何有面目再去見你?」
咬緊了牙關,不停的吞嚥著嗓中的苦水,臉上卻揚起了一抹燦然至極的微笑,迎上了前方滿面欣喜的眾人,迎上了那個深情不悔、溫柔寬容的美麗新娘,心中是再一次鮮血淋漓的斷然割捨——
「靈兒,我不希望你看見我一身喜袍的去迎娶他人!」
「靈兒,從此以後,雪峰要專心一意的好好待聞香。但請你明白,你永遠都是我雪峰此生第一個真心愛上的人,愛的最深,最痛,卻只能無奈放手的——無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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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坐在一處僻靜的屋頂上,抱著雙膝托著腮,任眼淚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掉,而斐紅葉居然也只是一言不發的斜倚在一旁,默默的望著城中心的燈火發呆。
「紅葉!」輕輕的喚了聲,我抽抽噎噎的道:「我想唱歌!」
紅色的袍袖在夜空中倏然劃過,一層透明的結界登時罩在了我們的頭頂,斐紅葉低沉而醇厚的聲音悠然響起,淡淡的道:「唱吧!這樣就嚇不到別人了!」
雖然傷心,但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一轉頭便自顧自的大聲唱了起來——
「有一首歌 寂寞的歌
聽誰來唱 有誰來和
聽一首歌 寂寞的歌
自己來唱 自己來和
這一首歌 寂寞的歌
唱給誰聽 誰能 懂我
唱一首歌 寂寞的歌
用心來唱 有淚在和
……」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青衣,柳原光,還有,花含羞,你們一定都在忠勇王府吧?你們一定都在慶祝四師兄的新婚之喜吧?
我很想你們,但是我的心又好難過,我還不能面對,不能面對大師兄和含羞在一起的場面。
我更不願意在心裡明明很痛的時候,卻帶著一臉虛偽的假笑去說那些違心的話,所以暫時還是不要相見吧!
閉著眼,我像宣誓似的大聲的唱著,痛快之極的唱著,也心酸至極的唱著:
「一個人痛 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 孤獨的 寂寞
一個人走 一個人 承受
一個人 面對
明天的 不快樂……」
或許今天還不可以,但是等再過段時間,等我已徹底接受了這一現實,等我已徹底斷絕了這一份無謂的相思,那時我們,再相見吧!
擦了把眼淚,我轉過頭揚起一抹堅定的笑臉,語氣高昂的道:「紅葉,我們去給四師兄送賀禮吧!」
挑高了眉,斐紅葉靜靜的凝望著我,諱莫如深的眼中是我第一次看懂了的異樣神采,有驚奇,有欣喜,有讚歎,有感懷。
忍不住哈哈一笑,我猛地立起了身道:「傷心的事不可避免,但快不快樂全憑自己的心!今夜我遇到了一件讓我不快樂的事,現在我就要去做一件會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事,這樣不就扯平了嗎?嘻嘻!」
莞爾一笑,斐紅葉的眼中居然泛起了柔柔的波光,伸手撫了撫我的頭髮,像是在安慰一隻心愛的小狗,「好啊!只是,你要怎麼送給他呢?你不是不想和他們相見嗎?」
眨巴著眼,我一臉諂媚的湊到了斐紅葉的跟前笑道:「斐大帥哥,是朋友不?是朋友就幫我一個忙吧?」
眸光驀地一動,斐紅葉風情萬種的一笑道:「你是想讓我做跑腿的小廝?」
「賓果!」興奮的一彈雙指,我拍著手大拍馬屁:「斐紅葉,你真是聰明,像你這種長得又帥,腦子又靈光的人還真是不多見哪!」
「讓我去送倒也不是不可以!」睫毛輕垂,斐紅葉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諱莫如深,「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有什麼條件儘管說來!」拍了拍胸膛,我大義凜然的道:「只要我能做到的,絕對義不容辭!」
「你絕對能做到!」勾起嘴角魅惑的一笑,要多邪惡有多邪惡!斐紅葉緩緩傾身,徐徐靠近,近的我的鼻端都能嗅到他身上似蘭似麝的幽香,「我幫你送禮,你陪我一夜!」
「什麼?!」怒目圓睜,我想都沒想一掌伸出,狠狠的向他臉上按去,按死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順便量量他的臉皮有多厚!
隆隆的低笑聲在斐紅葉的胸膛中響起,腳下微微一動,身形已似一片紅葉般被倏然捲過的夜風猛地帶到了夜色深諳的半空中,充滿笑意的聲音幽幽響起,促狹的道:「你唱的歌倒挺好聽的,陪我一夜,給我唱歌聽,你還想幹什麼?」
「斐紅葉~~!」紫漲了面皮,我抓狂的大叫了一聲,身形一動迅疾無比的追了上去,兀自狠狠的叫道:「你這個妖孽,看我怎麼收拾你!」
「嗤嗤——」魅紅的身影輕盈無比的飄蕩在前,而妖孽的笑聲又不疾不徐的傳來。忍不住,唇邊揚起了一抹又氣又好笑的無奈笑意,卻突然發現,心中的傷痛似乎被沖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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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淡雅考究的信箋,一紙瀟灑俊朗的字跡,一首耐人尋味的小令,一隻巧奪天工的錦盒,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寂靜的大廳裡,清朗而充滿磁性的聲音悠然響起,靜靜的念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你說送信之人自稱是我和四王妃的知交好友?」燦然而黑亮的雙目倏然抬起,雪峰目光灼灼的盯著前方站立著的北都城洢水閣總管。
「是!」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洢水閣的尹總管有些躊躇的道:「小人知道今天乃是小王爺與小姐大喜之日,本不應該來叨擾。只是前來送禮的這位公子人品出眾,俊美非凡,舉手投足之間風度雅致,雍容灑脫,一望既知絕非等閒之人。但他不遠千里送來了新婚賀禮,卻執意不肯留下姓名,只說與小王爺和小姐均是舊識,交情匪淺,囑托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二位便離去了。」
再次躬身抱拳,尹總管一臉慚愧又按捺不住激動的道:「小人心存疑惑,便斗膽查看了禮盒中的所盛之物。結果這份賀禮著實令小人既驚切喜,所以不惜冒昧趁夜打擾。但小王爺與小姐只要一望便知,此賀禮絕對是世間獨一無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