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悠悠的一笑,楚風揚深深的凝望著靈兒那雙燦然而靈動的雙眼,語氣真摯的道:“我相信你!如果你覺得可以,那麼你就只管放心的上吧!”
語畢,緊緊的抿住了唇,目光驀地變得堅毅而明亮,楚風揚靜靜的抬起頭望向了高高的山崖,心中已作出了坦然而無畏的決定:“靈兒,你只管上吧!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那我會斷然的掙脫這條縛帶!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安然無恙的出谷!”
“小羊,我們要走了哦!”清悅而溫婉的聲音斗志高昂的響起。
“好!”溫和而清朗的聲音坦然而無畏的應道。
寒風拂過,就只見兩道翩然而起的身影在陡峭險峻的山崖上一縱一落的徐徐而上……
******************************************************
一隊行色匆匆的人馬正在一條根本毫無道路可言的陡峭山梁上急速的奔馳著,當先一個身材修長、錦衣華冠的少年正滿面焦灼的望著前方,腳下仿佛沒怎麼使力,卻總能迅疾而輕松無比的馳在眾人之前。
待轉過一道山梁後,看見前方依然是層層疊疊、綿延不盡的峰巒山脈,雪峰不由心中一急,大聲喝道:“老張!”
“是!”干瘦的老張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從後面趕了上來,盡管已是初冬時分,但他的衣衫居然都被汗水濕透了。
“這裡離斷腸崖還有多遠?!”眼看著日已偏西,難道今天還是尋不著靈兒嗎?
“稟公子!”擦著滿脖子的汗水,老張氣喘吁吁的道:“順著這條山梁往前走,不出兩個時辰便可到斷腸崖了!”
“是嗎?”清亮的目光倏然一亮,雪峰興奮的轉頭望向了身後的二師兄,卻見他向來冷漠寂然的臉上非但沒有露出一絲喜色,反而隱隱更冷了幾分。忍不住微微一怔,雪峰詫異的道:“二師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靈喚!”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冷冷響起,登時讓雪峰全身一震,抬頭望向二師兄背上的青衣,卻見她也是一臉焦灼的望著自己,咬著唇黯然的搖了搖頭,看來連她也沒有收到任何靈喚。
挺拔而俊逸的身軀驀地一轉,雪峰目光堅毅的望向了遠方,斷然道:“不管怎樣,先到了斷腸崖再說,說不定轉過這座山梁你們就能收到靈喚了!”
默然不語的沉默了片刻,冰雲堅定地邁開了步伐,直直的向著前方走去。見狀,雪峰狠狠的一咬牙,身形一動迅疾無比的跟了上去,轉而又超了過去,遠遠的將眾人甩在了身後,在山脊上如一道倏然而過的燕影般迅疾無比的沖向了遠方……
********** *********** ************** ************* ********
最後一次,提氣、飛躍,雙腳猛地踩到了山頂之巔,我仿佛在霎時被抽去了骨頭似的,雙腿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把小羊登時也墜倒在了地上,兩個人像揖天長拜一樣並排跪倒在了這峭壁之頂的山崖上。我側過頭看看他,他也側過頭看看我,頓時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越笑越響,越笑越不可收拾!
肚子實在是笑的好疼了,我一翻身想坐在地上,卻發現兩個人手的還綁在一起,都被勒得起紅印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緩緩的側坐在了地上,伸出手懶懶的去解那條緊縛著我倆的裙帶。
雖說小羊已傾盡全力的在自己提氣飛縱了,甚至到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運起了靈力,但我還是覺得很累,簡直有種體力透支了的疲累,只怕等下我要好好的打坐調息一番才能繼續往下走了。
正用不停打著顫的無力手指撕扯著臂上的繩結,突然就只聽頭頂一聲淒厲無比的鳥鳴聲響起,隨即一股異常熟悉的、如海嘯般鋪天蓋地的陰冷寒意倏然而至,攜著令人悚然入骨的恐怖靈力自上方氣勢洶洶的兜頭罩下。
下意識的,我一把拽起了小羊向旁邊急速的一滾,趁勢抽出了腰間的短劍緊緊的握在了手中。就只覺一道迅猛凌厲的陰風狠狠地砸向了我們剛才所坐的地方,來不及起身,就只見陰風中,一個熟悉的漆黑巨大身影緩緩的站了起來,一雙血紅暴起的鬼眼直直的盯視著我和小羊,驀地,一聲震天動地的嘶吼聲響起,屍王猛地撲向了倒在地上的我們。
心髒劇烈的一跳,我一揮手挑開了手臂上的縛帶,豎起短劍暴起全身的靈力狠狠的刺向了飛撲而來的屍王。就只聽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響起,我的雙臂一陣酸麻,短劍差點脫手而出。我拼命的咬緊了牙關方才再次握穩了劍柄,也顧不得師傅的叮囑了,只管暴起全身的靈力狠狠的、毫無保留的灌入了劍身中。
有生以來第一次,就只覺得體內竟然湧起了那麼氣勢磅礡的、完全超乎了我想象的洶湧靈力,卻在瞬時間都被我傾盡施出,全部輸入了劍中。以至於讓我霎時感到了一陣簡直快要窒息般的頭暈目眩、氣血翻湧,卻在這時只聽“撲哧”一聲,屍王的護身屍甲被我的短劍刺破了!
一聲瘋狂的怒吼聲響起,屍王驀地退後了兩步,長著如刀般銳利屍甲的大手緊緊的捂著黑血噴湧而出的傷口,一雙赤紅的雙眼狠狠的盯著我。腦海中靈光一閃,我驀地打了一個暴大的寒顫:“這只血屍,正是在凌霄山下想要盜取密匙而被眾人打傷,負傷逃走了的萬年屍王!”
抬頭看著這只身型無比巨大的屍王,我突然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真不知道我怎麼就跟它結下仇了,三番兩次的跑來“追殺”我!上次就是因為他害得我施力過度,把靈穴完全沖開了!而今天這家伙又跑來迷魂谷來當“攪屎棍”,我看老天是注定了有它沒我,有我沒它,不然那麼多修行人它不去找,反而偏偏要來找我這個剛剛出山的“生瓜蛋子”!
提劍在手,我真想仰天大嘯一聲:“老天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想當年我大師兄剛下山的時候,你就安排了一個千年血屍讓他除之而後快,還一戰成名、享譽離界了!可是你為什麼偏偏要這樣對我呢?!我還不想這麼早出名啊!你咋老是‘天將降大任於斯我矣’呢?!”
靜靜的對峙著,我斜眼瞟著整個山崖的環境,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和小羊暫時躲一躲,或者有沒有什麼小路可以讓我們倆“抱頭鼠竄”直接一路竄到山下去,逃出這個要命的迷魂谷!
正分神間,一股無聲無息的陰風又倏然而至,我毫不猶豫的再次暴起了全身的靈力,將手中的短劍舞得似一堵密不透風的劍牆,將自己和小羊密密實實的罩在了劍牆後面。卻突然,一柄鋒利的銀劍自劍牆中倏然穿出,甚是凌厲的刺向了瘋狂撲來的屍王,卻在刺到屍王身上後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伴隨著幾點耀目的火星濺出,屍王居然毫不退卻的沖了過來。
忍不住悚然一驚,我大聲疾呼著:“小羊!快退!”
喊聲一出,我便縱身向上拼命躍起,手腕一翻,短劍凌空狠狠刺下。一轉身,就只見小羊正咬牙拼命的與屍王纏斗著,銀光閃閃的劍芒中,十只鋒利烏黑的屍甲在瘋狂的撕抓揮舞著,碰在劍身上激出了一道道炫目的火花。
將全身的靈力毫無保留的傾入了劍中,又是一陣無法避免的雙目發黑、頭暈目眩,而此時短劍在我手中居然發出了如飛刃射出時的破空之聲,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的刺向了屍王的頭頂,卻在馬上就要刺中的時候,只見屍王狠狠的一爪劈出,緊接著便平地幻影了。
剛剛落地,我還沒從先前的眩暈中完全清醒過來,就看見小羊的身形驀地一矮,單膝著地,一口鮮紅的血霧自他口中倏地噴湧而出,登時染紅了他的素白長袍。
心中猛地一驚,我大喊一聲:“小羊!”
飛身撲到了他的跟前,看著他慘白如紙的面孔上,一雙烏黑溫柔的眼此刻看來卻已失去了往日熠熠的神采,仿佛連生命的光輝都暗淡了幾分。
“楚風揚,你瘋了嗎?!你明知道自己有傷在身,怎麼還可以如此亂施靈力?!”真的痛急了,也真的是氣急了,我憤怒的抓緊了他的臂膀,不管不顧的怒斥著。
“靈兒!”溫和的聲音輕輕響起,楚風揚癡癡的望著眼前一臉焦急心痛的小人兒,優雅的唇緩緩的彎起了一抹淡定的笑,“戰或許會死,不戰則更會死!我又怎能龜縮在你身後,眼睜睜的看著你一個人去面對萬年屍王呢?!”
“小羊!”倏然湧上的淚狠狠的脹痛了我的眼眶,盡管心裡是那麼的不甘與不願,但我知道,小羊說的是事實,只怕今天我倆都不能活著離開這座山崖了。
猛地握緊了手中的短劍,我坦然而無畏的站起了身,堅定的擋在了小羊的身前,繃緊了全身的神經,默默的觀察著、細細的感知著,看能不能捕捉到一絲屍王的陰邪氣息。
突如其來的,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陰冷氣息自我的身後詭異的襲來,狠狠地一咬牙,我暴起全身靈力人隨劍起,直直的撲向了身後的那團陰風。就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嚎聲響起,渾身漆黑的屍王在半空中現形了,而我的白玉短劍正插在它的胸口處。
剛剛忍不住欣喜的一笑,就突然感覺屍王竟然一把張開雙臂將我緊緊的箍住了,十只鋒利的屍甲從背後狠狠的刺進了我的背脊。忍不住一聲痛呼,喉中驀地一陣鹹澀,一股灼熱的液體沖口而出,全部噴在了屍王的臉上,讓那張原本就恐怖至極的臉更加陰森詭異。
催動全身的靈力,我將體內所有的內力與靈力在瞬間通通釋於體外,想震開屍王如鐵箍般堅硬無比的雙臂,卻如同以肉身撞到了已屹立於天地間萬萬年的山壁上一樣,屍王的雙臂根本紋絲未動。
正無奈時,就只聽小羊發出了一聲如負傷野獸一般的嘶吼,因靈力施放過度而被激得一片昏暗模糊的雙眼,隱隱約約的看到了挺劍飛撲過來的小羊一劍狠狠的刺在了屍王背上,隨著一股黑血的噴湧而出,小羊也被屍王反手一掌狠狠的擊在了胸口,連人帶劍的被擊飛了出去,那素白的身影就如同一只斷了線的紙鳶般,無力的跌落在了山崖上。
一聲無法抑制的哽咽沖口而出,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了一聲:“小羊——”
伴隨著這傾盡全力的一吼,我兩手緊緊的握在了白玉短劍的劍柄上,咬牙切齒的狠插了下去,完全不計後果的將靈力通通灌了進去,耳畔反復回蕩著的就是小羊溫和而淡定的話語:“戰或許會死,不戰則更會死!”
再一次搜刮全身的每一處經絡穴位,將所有哪怕只剩了一絲絲的靈力都全部聚集了起來,我猛地拔出了白玉短劍,就只聽屍王發出了一聲足以震懾九天的嘶吼,而背後那本來就已插入甚深的屍甲又再次深入了幾分,以至於我無法抑制的任鮮血從口中一口又一口的噴了出來。
根本來不及理會這些,我只是全神貫注的將所有靈力都統統輸入了短劍中,帶著必死的決心、再次狠狠的將短劍插入了血屍的身軀,直接插進了它的靈穴。
一陣意識飄離的眩暈中,我淡然一笑,輕輕的道:“既然都要死,那我們就同歸於盡吧!”
看著屍王那雙赤紅的雙眼,居然也能閃耀出恐懼的神色,我不由笑得更是舒坦。突然,就只覺身子猛地一輕,隱隱感覺到好像是屍王縱起了身,帶著我縱出了山崖外,而此時卻同時響起了幾個我根本不敢相信能在此時聽到的呼喚:“靈兒——”
“靈兒——”
“姑娘——”
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我好像聽到了二師兄的聲音,四師兄的聲音,還有青衣的聲音!沒錯,是他們!是他們來了!
迷迷糊糊的望著崖頂上倏然出現的身影,我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只是茫然的扯出了一抹笑容,在整個世界開始漸漸陷入黑暗和冰冷的時候,一個如流星般迅疾劃過的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闖進了我的心裡,也闖進了我眼前的這片黑暗而冰冷的世界裡,帶來了最後一絲光明和溫暖。
但就只有這一絲也夠了,我摸到了腰間的錦囊,拔出了手中的短劍,幾乎是閉著眼完成了這一切,然後努力的睜開了沉重無比的雙眼,將錦囊穿在了短劍上。根本無力射出飛刃,我只是用力的將短劍拋向了那一抹追隨著我而來的白色身影,那麼熟悉而俊逸的身影,看了就會令我覺得溫暖、覺得寧靜、覺得無限信賴的身影,迅疾無比的向我飛縱而來,是來送我的嗎?來送我最後一程嗎?
“大師兄——”幸福的一笑,任意識倏然飄離了我的身體,心中的最後一絲清明是:“上天還是聽到了我的祈求,讓我在死前,終於,見了大師兄一面!”
“靈兒——”一聲令天地都為之動容的嘶喊,楓霧眼睜睜的看著屍王狠狠地抓著渾身是血的小師妹,驀地平地幻影了。腦海裡只留下了那抹絕麗無匹的微笑,沁著鮮血的嘴角彎出了那麼清靈絕美的微笑,那雙總是燦然而靈動的雙眼卻無力的在自己眼前合上了,然後就這樣如同天邊浮雲、湖中掠影一般,倏然消失在夕陽似血的天空中,帶走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帶走了自己的全部心神,也帶走了自己的所有溫暖與希望。
“噗——”一口腥澀的鮮血驀地噴出,俊逸的身影在半空中倏然落下,白色的衣袍獵獵翻飛,如同一道淒涼而絕望的靈幡,在空中依然不捨的召喚著那不知歸向何處的芳魂。
修長的大手輕輕一伸,卻是緊緊的握住了那柄白玉短劍,是靈兒擲過來的白玉短劍,是靈兒隨身不離的精致錦囊,而今物在人亡,芳魂渺茫。
一抹如人間四月天溫暖舒朗的笑意倏然浮現在溫潤如玉的臉上,一雙深邃而澄澈的雙眸靜靜的凝著紅霞滿布的天空,如風般輕和的聲音靜靜響起:“靈兒,等我!”
緩緩的閉上了眼,任意識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也抽離了全身的靈力與內力,任自己向地上狠狠的落去,把生命向地上狠狠的砸去,就只為了追隨上她的腳步,讓她在黃泉路上不至於孤單、不至於怕冷、不至於忘了我……
一道迅疾無比的灰影閃過,仿佛托起一片落葉般輕松的托起了那個迅速下落的白色身影,問菊老人滿眼的淚水,狠狠的一提氣,向著崖頂飛快的縱去,心中是無法置信的心痛與震驚——
“靈兒,你真的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