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了能找到你兒子的靈魂,你就泯滅人性的領著邪靈去嗜殺別人的孩子嗎?!」看著一臉陰狠的三姨太,我的心裡不由一陣一陣的發寒。不理會小羊和青衣震驚詫異的表情,我只是直直的、目不轉睛的盯視著那個被困住了的鬼魂,想在它的臉上找到些許悔意。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成兒是我的兒子?!」怨毒的眼狠狠的盯在我的臉上,鬼三姨太像毒蛇一樣發出了嘶嘶的吼聲:「那你又知不知道成兒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的親人!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我的命!但是他卻被古嶺豪給淹死了,活生生的淹死了!古嶺豪他不是人,他連畜生都不如!就因為那些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在他耳邊說閒話,他居然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我的成兒可憐啊!我永遠都忘不了,他那麼可憐的叫著:『娘啊!娘啊!』拚命的哭啊!嗆著水,咳得氣都上不來了,卻還在不停的叫啊,哭啊!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給古嶺豪磕頭,給那些賤人磕頭,讓他們救救我的兒子,讓他們殺了我好了!可是他們都冷冷的看著我,誰都不肯幫我,連幫我求情都不肯!所以我就眼睜睜的看著,成兒的小手、小腳在那裡拚命的掙扎著,不停的掙扎著!到最後,慢慢的——就不動了!」
嘶聲驀地一頓,鬼三姨太發出了一陣低低的鬼笑,在寒冷的夜風中悠悠迴盪著,讓人頓時有種刺骨陰冷的感覺:「嘿嘿,他害死了我的兒子,那我也要去殺他的兒子,還要讓那些賤人的孩子死得比我的成兒還要慘、還要恐怖才行!嘿嘿嘿……」
忍不住深深一歎,我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沉聲道:「三姨太,我知道古嶺豪那個傢伙本來就是個沒有人性的人!但你可曾想過那些被邪靈吞噬了的孩子其實也是無辜的!無論他們是誰的孩子,都還只是一個剛剛開始的小生命,是最脆弱無依、也最乾淨無邪的小生命。看著那些跟成兒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你面前被邪靈吞噬,像成兒一樣痛苦的、但卻毫無辦法的苦苦掙扎著,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點內疚、沒有一點心痛不忍嗎?」
「別說了!別說了!」像影子一樣透明的淚水從鬼魂的眼中緩緩的流了出來,但她卻像瘋了似的拚命搖著頭,咬牙切齒的嘶吼著:「我不後悔,我不後悔!為了成兒,為了我的成兒,我不能後悔!我絕不後悔!」
「你這麼做哪裡是為了 成兒!」陡的提高了聲音,我一臉憤怒的衝著她道:「成兒雖然死了,但他走的乾乾淨淨!像他這樣純潔的生命肯定會上天堂的,可是你卻因為自己的私慾、怨恨而背負了這麼多條生命的血債,難道你還要把這些血債堆砌到成兒頭上嗎?!」
「胡說,胡說!」鬼三姨太在靈圈中不停的顫抖著,嘶吼著:「什麼天堂?我連聽都沒聽說過,你別想騙我!邪神說了,成兒因為有冤屈所以一直沒有去陰界輪迴!只要我幫邪神找到一百個有靈力的孩子,他就讓成兒和我一起去陰界投胎,下一世還做母子,還做親人——」
「你被騙了!」溫和而清朗的聲音倏然響起,頓時截斷了三姨太聲嘶力竭的怒喊。
聞聲我不由詫異的一轉頭,就只見小羊一臉溫和的篤定,緩緩的走上了兩步,溫柔的雙眸靜靜的凝視著滿面驚疑的鬼魂,坦然而真誠的目光似乎有一種無言的說服力。
「有些邪靈也具有一些奇怪的能力,比如說通過製造幻象來迷惑人。」微微一笑,小羊緩慢而清晰的問道:「你說你看見成兒了,還聽到他說話,那你看到的成兒是他生前的樣子還是已化為了靈魂的樣子?你聽他對你說的話,和你見面時的情景可是以前曾發生過的場景?」
鬼三姨太明顯的渾身一震,隨即呆呆的道:「是——,我看到的是——,是我給他過週歲生日!那天古嶺豪剛好娶他的十六姨太,所以根本沒想到那天也是成兒的生日,所以只有、只有我——給他過……」
低低的話語消失在了一陣哀哀的哭泣聲中,儘管還是那麼飄忽而陰森的鬼哭,但在我此時聽來卻真的只湧起了滿腔的同情。三姨太,真的是一個可悲、可憐而又可歎的無知女人,儘管做了不可饒恕的錯事,儘管因為愚昧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孩子,但她的那份母愛卻不得不令人憐惜。
深深的一歎,我結了個手印解去了她身上的靈圈。慢慢的走到已哭的癱坐在了地上的三姨太跟前,我蹲下身望著她懇切的道:「三姨太,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怨恨已害死了很多人。古嶺豪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尚且如此怨恨,害的很多無辜的孩子都被邪靈吞噬了靈肉而魂飛魄散。但那些被你害死了孩子的人呢?他們的怨恨又如何紓解?如果他們知道是你引著邪靈害死了他們的孩子,他們會不會詛咒你,又會不會遷怒於只因為是你的孩子,但其實卻是最天真、最無辜的成兒呢?」
「我沒有,我沒有!」哀哀哭泣的三姨太驀地抬起了頭,伸手想抓住我的臂膀,卻在連挨都沒有挨到我的時候便好像被電擊了一般猛地跌落了出去。
微微一愣,就覺得胸口一熱,似乎是大師兄給我的那塊龍陽暖玉在散發著灼灼的熱量。下意識的一伸手,隔著衣衫摸到了那塊龍陽玉,我的心也頓時被包圍在一團溶溶的暖意裡,似乎湧起了無限的勇氣,也似乎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全,就像大師兄在我的身邊一般,那麼的令人無限信賴、安然的溫暖。
「其實我看到它吃第一個孩子我就害怕了,我想反悔!但它讓我看到了成兒,還聽到了成兒的聲音,所以我才、我才又帶他找了第二、第三個孩子,而且他們都是古嶺豪和那些賤人們生的孩子!」聲音陡然一高又驀地低了下去,三姨太一臉驚怕的埋下了頭,顫聲道:「後來它叫我再多找點孩子,我就說、我就說找不到了!後面那些孩子都是邪靈自己去找的,然後偷出來帶回迷魂谷吃掉了!我知道後更害怕了!我即害怕成兒投了不胎,又害怕邪神再讓我帶它去吃孩子,還害怕古嶺豪派人來收我,所以我就想辦法躲起來,躲起來自己去找成兒!」
「你肯定沒找到吧!」溫和的聲音在我耳旁悠悠響起,一轉眼卻看見小羊也蹲了下來,一臉溫和笑意的望著鬼三姨太,淡淡的道:「成兒應該早就去陰界了。而你看到的成兒,只不過是你心中的記憶而已,是那只邪靈的幻術!其實我很好奇,古老爺本身就是擁有靈力的人,就算修為不夠無法自己對付邪靈,但他為什麼不請人來消滅邪靈呢?」
「哼哼!」陰陰的一笑,三姨太恨恨的道:「邪神正是他供奉的,他怎麼可能去消滅呢?而他就算明知道是誰吃了他的孩子,他也不會去管的!」
「什麼?!你說古嶺豪居然供奉邪靈為神?」震驚的瞪大了眼,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兀自恨恨不已的三姨太:「那為什麼他又不會去管?難道他真的沒有一點人性了麼?」
陰冷的目光自我的臉上緩緩掠過,三姨太忽而一笑,笑得那麼蒼涼而無奈,悠悠的道:「或許你已經知道了,我自殺的地方是古府的別院,那裡本就是個僻靜的地方,距離無人敢進的迷魂谷只不過十里的路程,而邪神就住在迷魂谷裡!古嶺豪每年都要去別院住上一段時間,不為別的,就是去祭祀邪神!剛開始我嫁給他時很受寵,為了能讓他多寵我一點,我每天都變著方的討他歡心,所以他去哪裡都帶上我!但是有次他帶我去別院的時候我卻一不小心發現了,原來他一直供奉著一隻邪靈,古嶺豪叫它邪神!每年他都會到外地去搜羅幾個有靈力的孩子,然後帶回來說是自己買回來的孤兒,其實統統都送給了邪神!他給邪神送人,邪神就幫他害人!害了人,人們都只道是邪靈作祟,從不曾有人懷疑他,所以這些年來官府的人壓根就抓不住他任何把柄!但是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猛地直起了身,三姨太的臉上是一片瘋狂的興奮:「他在迷魂谷裡藏了好多東西,全是違禁物,無論哪一樣都夠他死上幾百回的!他是個瘋子,他說他也是傳承了千年的世家後人,憑什麼他就要一直當個土財主,不能當皇帝?所以,他想和邪靈聯手將這南地佔為己有,自封為王!他還說,只要當了皇帝,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坐擁天下美女,還有永遠也花不完的金銀財寶,每天只管坐著享樂就行了!他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準備了,你去,你去——」
已陷入了瘋狂的三姨太驀地撲了上來,卻在我的身前猛地頓了一頓,估計是想起了剛才被龍陽玉震飛了出去的情景,所以又一扭身,撲向了小羊。只可惜透明的手掌只是虛虛的穿過了小羊的袍角,反而讓三姨太再一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一臉頹然的笑著,三姨太哀哀的道:「我真沒用,呵呵,真沒用!我害了那麼多的人,但是最可恨、最該死的古嶺豪卻還活的好好的!我恨,恨自己為什麼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不能為我的成兒報仇!所以求求你們!我給你們磕頭,求你們幫我報仇好不好?只要你們幫我報仇,我就帶你們去迷魂谷,我情願被你們打的魂飛魄散,只要你們幫我的成兒報仇!」
輕輕的搖了搖頭,小羊依然那麼溫和而親切的笑著,看著滿面哀戚的三姨太,柔聲道:「你已經死了,就莫要再為這些事耿耿於懷了!這一生你罪孽深重,只怕再也不能和成兒再續母子之緣了。所幸你還能懸崖勒馬,及時醒悟,沒有帶著邪靈再去害更多的孩子,所以應該還是有機會投胎轉世的。只是下一世你要多修善緣,或許終有一生能讓你隨了心願的!」
緩緩的站起了身,小羊鄭重的道:「至於古嶺豪,你放心!如若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一定會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讓他知道什麼是自食惡果!」
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雍容高貴的素衣男子,儘管那麼年輕,儘管那麼英俊,但他就是讓自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敬仰與信賴。默默的跪起了身,三姨太深深的望著眼前或蹲或站的三個人,慢慢的、慢慢的綻開了一抹釋然的微笑,竟讓那張憔悴而陰森的面孔霎時綻放出了一絲光彩,飄忽陰冷的聲音悠悠響起,誠懇而真摯:「謝謝!謝謝你們!既然成兒已經去了陰界,想必他或許早就投胎轉世了,有了一個疼愛他的爹,還有一個比我更愛他的娘!而我,也已經沒什麼可遺憾的了!這位姑娘——」
坦然一笑,鬼三姨太竟然有些美麗起來,抬頭望著始終一臉冰冷的青衣女子,三姨太緩緩的道:「請你收了我吧!」
「我來吧!」溫和而舒朗的聲音悠然響起,讓我和青衣都不由同時一震,詫異的望向一臉溫柔笑意的小羊。
轉頭望望身旁一臉詫異的兩人,小羊微微一笑道:「我想,還是由我來送她一程吧!」
語畢,抬起了右手,催動體內的靈力緩緩湧向了右掌。頓時,一朵如蓮花般炫白明亮的光芒在小羊的右掌中徐徐綻放。猛地向前一送,掌中白光霎時大盛,白光中,沉靜微笑著的三姨太倏然消失了!
「少主!」青衣震撼的看著滿面笑意的少主,喃喃的道:「您居然親自為她超度!」
「什麼?」已被眼前的奇景震驚了的我驀地醒悟了過來,一指含笑不語的小羊興奮的大聲道:「原來你是在超度三姨太的鬼魂啊?!小羊!你真是一個好人,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哈哈!」
默默不語的望著眼前喜笑顏開的小人兒,那雙黑亮的眼睛那麼燦然而熱烈的望著自己,閃耀著那麼純粹的讚賞與喜悅。楚風揚不由暢然的笑了,溫柔的眼中霎時溢滿了無與倫比的欣喜與幸福,和眼前這個自己無法不愛、但又只能默默愛著的女孩兒,欣然的對望著,旁若無人的對望著,真希望可以就這樣,兩兩相望,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