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上午,風是愜意的,雲是舒爽的,連鳥兒的叫聲都是婉轉的。
撫著有些飢腸轆轆的小腹,我輕歎了一聲懶洋洋地趴在了石桌上。因為賴床所以錯過了早飯,但心情卻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想起昨夜獨自離開時,耳邊曾隱約飄來王爺的隻言片語:「風兒,可以原諒你這個驕傲而剛愎自用的爹嗎?」
「呵呵!」忍不住傻笑了起來,心情就如同這夏日的晴空般,通透、舒朗。瞇起眼像只在太陽底下撒懶的貓,我兩手伸展「平鋪」在了小桌上,讓這份感動的喜悅在四肢百骸間靜靜地遊走。
「嘿,你還真是很悠閒呢~~!」大刺刺的聲音在牆頭上響起,我微微一驚,轉過臉望了望,頓時笑瞇了眼:「楊光啊~~!你是不是走錯門了?我三師姐住在前面……」
「直走兩百步再左轉,直走再右轉的院子裡——」笑得滿口的白牙直晃眼,楊光「出溜」一下從牆頭上滑了下來,大搖大擺地坐在了我對面的石凳上,順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紙包扔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接,立馬聞到了一股好香的蔥花餅味兒。打開一看,果不其然,還熱乎著呢!一臉欣喜地抱起來啃著,抬起頭望望對面一臉笑意的「小強」,我頓時感動的心裡淚嘩嘩的!
「慢點吃!別噎死了,小雨兒要我償命的!」托著腮,楊光一臉有趣地望著我,像是在盯著小白鼠看的「變態」研究員。
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再說嘴也忙著呢!媽媽說,吃飯的時候不可以講話!
「嘿嘿,小丫頭,我發現你們種菊山莊的眾弟子裡,就屬你最忙了!」見我不理他,楊光倒也不在意,繼續一臉興致盎然地道:「忙得晚上覺撈不著睡,早上飯又趕不上吃!」
「嗯?」我一臉驚訝地抬起了頭,幸好嘴裡沒餅,不然能噴他一臉:「你又知道我昨晚忙去了?!」
「求!」楊光一臉不服氣地挺了挺胸脯,道:「拜託,住在這個王爺府裡的哪個是等閒之輩啊,你真當別人是傻子還是呆子啊?」
「額~~~!」想想這話說得倒也真對!
掰著指頭算算,師傅、大師兄、三師姐、四師兄,就連那個養尊處優的忠勇王爺,都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高手之高高手」!更何況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楊光,帶著一柄奇怪的碧色長劍,就只是上次在北地大戰血屍時的驚鴻一瞥,就夠人印象深刻的了!
低頭把最後兩口餅塞進了肚裡,我一臉滿足地抬起頭舒了口氣,用眼角瞥瞥一臉好笑的楊光,故意賊兮兮地道:「楊光,其實你也挺厲害的吧?!雖然我的武功修為並不高,但是現在即便是我四師兄,也不可能這麼無聲無息地走進這個小院而不被我發現!」
「你、你、你!」聞言,楊光居然一臉激動地跳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指著我,忽而又雙目含淚地仰天長嘯了一聲:「你終於發現了——」
我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這人又抽什麼瘋啊?!」
眼看著,「楊瘋子」負著手,昂著頭,挺著胸,一副慷慨激昂、胸懷激盪的樣子,在我面前像走馬燈似的不停地來回走著,一串哈姆雷特似的「精彩」獨白從他口中像肥皂泡似的吐魯吐魯地冒了出來——
「我,楊光!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不顧家人反對,不顧個人安危,跨馬橫刀——哦不,是跨馬佩劍!踏遍千山萬水,行遍海角天涯,一路除妖——連帶玩,卻始終默默無聞,不留姓名!直到最後,終於在北地遇見了我今生的最愛——傾世紅顏初雨!我們兩人從最初的相識,相知,到最後的相愛,相守!一路走來,那真是『英雄兒女,仗劍天涯,掙脫紅塵,縱情天下!攜手看青山披白雪,並肩望紅顏變白髮,終不改,一生癡心相許成佳話』!哇哈哈哈……」
話音落,又一臉興奮地轉過身來,神兮兮地問我:「小姨子兒,怎麼樣?我這段生平是不是真的非——常——的感人肺腑,非——常——的催人上進?!咦?小姨子兒,你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我連忙從如同被雷劈中的口吐白沫狀中恢復過來,抹一把額上的虛汗道:「楊大俠,真不好意思,小的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但是能不能請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楊大俠告訴我,我什麼時候成你的小姨子兒——了?!」
「哦呵呵,那不是早晚的事嘛!」楊光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楊光啊——」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個自信得有點莫名其妙的傢伙,我無力地語重心長道:「自信是好事,但是過於自信就不是好事了!我三師姐她……」
「嘁——」望著頭頂上的綠色樹蔭,楊光不屑地嗤了一聲,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小雨兒不就是在傻傻地喜歡著你那個完美無缺的都不像個人了的大師兄麼!」
「額~~~!」我連忙一臉無辜地擺擺手道:「我可不是想故意潑你冷水啊!其實我知道,感情這回事恨難說的,不見得好的就是適合你的!但是……」
「但是小雨兒從九歲開始就一直喜歡你大師兄喜歡到現在了,是不是?」楊光依舊笑得一臉燦爛,我有些懷疑,這個世界上到底會不會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失去笑容的。
「所以我才說她傻啊!在我眼裡,她就是一再傻再單純不過的孩子!整天只知道追著天上的太陽跑,其實只要回頭看看就會發現,太陽一直都在自己身邊陪著呢!就是那個一直緊緊跟隨著自己的、黑黑的影子!她啊——」
摸了摸鼻子,楊光笑得一臉頑皮,但是眼睛卻晶亮晶亮的像個純真而執拗的孩子:「只是沒有發現我的好而已!等哪天我要是真的走了,不陪她了,或許她就會發現,原來我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麼不重要的!」
傻傻地望著他,我忽然發現,這縷「楊光」其實並不像他裝出來的那麼「白」、那麼「幼」!忍不住點了點頭,我感慨地笑道:「也許會吧!正所謂『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眼睛猛地一亮,楊光目光灼灼地望著我道:「小丫頭,原來你也是個『識情』、『懂情』的人啊!」
呵呵一笑,我望著此時那個透著一臉睿智豁達的楊光,有些迷惑地道:「楊大俠啊,我今天才發現其實你是個很體貼、很聰明也很風趣的人呢!但你為什麼偏要裝出那副耍寶搞怪的樣子,故意惹三師姐生氣呢?」
「耍寶搞怪?」楊光顯然是對我的未來詞彙有些費解,但憑他那聰明的腦袋瓜子也就是微微一轉的功夫已反應過來了,哈哈朗笑著道:「你不覺得小雨兒整天繃著一張臉,不說不笑、不哭不鬧的樣子很討厭嗎?所以,我就故意要逗逗她、氣氣她!你不知道,就為了惹她生氣,我都花了一個星期的功夫——」
「咳咳,你、你不是吧——」一臉震驚地望著他,我徹底無語抓狂了:「你哥哥倒是挺會發明創新的啊!還懂得對『非常之人』採取『非常手段』呢!但是你別忘了!」
終於緩過氣來了,我一臉促狹挑釁地道:「我三師姐喜歡的可不是一般人,我師兄可是離界所有未婚少女心目中都夢寐以求的最佳夫婿人選——楓霧公子是也!你就那麼有信心,一定能爭得過我大師兄?!」
「唉,我說!」楊光一臉啼笑皆非地坐直了身子,望著我道:「你對別人的事情都門清兒的,怎麼對自己的事情就笨的那麼要命呢?你難道就沒看出來,你大師兄他喜歡——」
「楊公子——」若清風拂過,溫和的語聲不高,卻堪堪打斷了楊光的「點評性發言」。
一回頭,一身白衣的大師兄緩緩地走進了院來,臉上還是那麼淡然而溫和的笑著,但是卻讓人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疏冷,直衝著楊光而去。
忍不住偷偷伸了伸舌頭,我在心裡暗道:「哇塞,剛才還在這裡說著,楊光和大師兄只怕要進行一場終極PK大戰了!結果說什麼來什麼,這兩人之間現在就開始辟啪冒火花了!額~~,為了避免傷及無辜,別人的感情破事,咱還是少摻和為好,閃——!」
剛一轉身,就聽見大師兄那如春日暖風般的嗓音緩緩響起:「小師妹,你要去哪裡?」
「咦?我要去哪?」猛地一頓,心裡暗呼一句:「要命勒!」
我連忙又一臉若無其事地轉了回來,陽光燦爛地笑道:「我有要去哪麼?我沒要去哪啊!我就是活動活動身體,坐久了,呵呵,嘿嘿!」
忍不住微微一笑,楓霧將手中的食盒輕輕地放在了小桌上,溫和地道:「昨晚累了吧?看你早上沒來吃飯,所以請廚房的人幫你做了些點心。」
「點心?!」眼睛頓時一亮,但是摸了摸已被蔥花餅塞了個圓實的肚皮,再看看師兄特意提來的「愛心便當」。
心一橫,牙一咬,作出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道:「哇,太好了!還是大師兄疼我!」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抓起一個蛋卷就往嘴裡塞去。
看看對面笑得一臉詭異的楊光,我一記「飛刀眼」射過去:「小子,識相的,就給我乖乖閉嘴,什麼都不要說!」
看到我威脅的眼神,楊光臉上的笑容霎時又燦爛了幾分,卻把我剛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的、用來包蔥花餅的紙皮悄悄地踩在了腳下。
忍不住會心地一笑,我一抬頭就看見大師兄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楊光的腳,頓時,一口蛋卷全卡在了嗓子裡,「哇咳咳——」
「要死了!」我痛苦地用手玩命地捶著前胸,哪怕是從此變成「平胸」我也在所不惜:「天啊!不就是有兩位帥哥同時給我送了口吃的東西嗎?你用得著這麼玩我麼?!他倆以後可能會有過節,那也是他倆與三師姐的事啊!冤有頭、債有主,你讓他倆跑我這兒來算是個什麼事啊?」
「呦——!小靈兒,你吃什麼給嗆成這樣啦?哈哈,霧兒,你拿什麼好吃的給你小師妹吃把她嗆得快過去了,連你幫著順了半天氣都沒用!嘿嘿,看來你的理穴功夫還是有待加強啊,還是為師來吧!」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深深的笑意。
憋了一肚子火的我登時連眼珠子都突出來了,深吸了一口氣,我嘶聲怒吼了一句:「還說——,再不動手,我就哏兒了!」
摸著火辣辣的嗓子,我眼淚吧嚓地望著環坐在身邊的三位「大爺」——
銀髮銀鬚、笑面慈和的是「師傅大爺」。剛才又是他老人家出手救了我一次,只可惜這位大爺每次都是等我快「哏屁」了才肯出手,否則好像不足以顯示他的醫術高超似的。
如竹般清逸、如松般雋秀的是「師兄大爺」。還是那樣如神似佛般的淡然微笑著,只是一雙眼卻露出了些許關懷與擔憂之色。嗯,還算不錯,最起碼師兄還是真的關心我的!
最沒良心的要屬「楊光大爺」了,此時正笑得口斜嘴歪、渾身抽搐的就是他!忍不住,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極度哀怨地吭哧了兩聲,卻因為嗓子實在太痛暫時沒有發言的能力,所以只能一臉鬱悶地坐著當聽眾。
「呵呵,楊小俠為人性情爽朗,聽霧兒說身手亦是不凡,不過聽你的口音,似乎是南風人士?」清朗的聲音徐徐響起,我忍不住在心裡偷笑了一下:「老先兒又開始在陌生人面前裝德高望重了!」
「哈哈,老前輩就叫我楊光吧!是啊,我家就在南風呢,而且是個風景如畫的好地方!」一口白牙炫炫地晃到了師傅的面前,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佳潔士廣告,好懷念的感覺,不知道楊光是用什麼刷的牙,等下得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