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死後半個多月,蘇瀾依一直都陪著祁彥琛。這個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何嘗不是深深藏起自己的悲傷,要她看著他難過傷心,無異於是對蘇瀾依的凌遲。
「修夜,查出什麼了?」祁彥琛冷冷開口問道,身上的氣息更加得冰冷決絕。比蘇瀾依初見他的那會兒還要人感覺到森寒的恐懼。
修夜淡淡掃了一眼這會兒的祁彥琛,道:「是彎刀,我想很快就可以查出兇手了。」
頓了頓,修夜見到祁彥琛的臉色迸現出些許的殺意,於是繼續道:「嵐丘回來了。」
哦?嵐丘?
說起來也是,很久不見他了,上次問起彥琛也是說他去辦事了。這會兒是回來了,嵐丘他是去辦什麼事了呢?
正想著,嵐丘以一身的標誌性黑衣就出現在了蘇瀾依面前。幾個月不見,這小子變得帥氣了!頭髮只是簡單束著,一根黑色髮帶飄逸風中,輪廓分明的深邃五官越發得凌厲起來。有做殺手的潛質哇……
「爺,我回來了。」還是簡單的話語,這一點倒是沒變。
「嗯。」祁彥琛只是淺淺嗯了一聲,似乎是在等嵐丘接下來的話。
「爺,我查到……」
還沒說出口,冬兒就進來了。微微喘著氣,可以看出來似乎是挺急的。冬兒匆匆走到了蘇瀾依和祁彥琛的面前,屈身道:「王爺,王妃,太后宮裡來人了。說要請王爺和王妃進宮,有事相商。」
太后能有什麼事?!
蘇瀾依突然心裡一震,難道是……
登時臉上染了一層氤氳的悲傷,在彥琛看向自己的時候,蘇瀾依咧開一個淡淡的微笑,似乎是什麼都不在乎的雲淡風輕,道:「彥琛,那我們去看看吧。太后她老人家的事情可是怠慢不得啊……」
努力想要做出輕鬆的語氣,可是眸子裡流動的異彩還是洩露了悲傷。
終於要到了那個時刻了嗎?
祁彥琛看著這樣的蘇瀾依一陣心痛,更多的卻是憤然。瀾依!你還是不明白嗎?我說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你還是不明白嗎?
看這暗流湧動的修夜倒是一臉的無奈,這兩個人……唉,又是一場鬧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是無言。
「臣參見太后。」
「臣妾見過太后。」
依然是生疏的問候,只是這會兒太后似乎是不太在乎了呢。蘇瀾依起身,掃了一眼在座的人。還是常搭組合,皇后,夏嫣柔,太后。唉……每次都是你們三個女人一台戲,不累麼?
太后只淡淡掃了一眼蘇瀾依,就臉色陰沉地說道:「客套話哀家也就不在這裡說了,今兒個哀家叫你們來,為的就是告訴你們一聲。五天之後,就是黃道吉日,七兒,那時候你就迎娶柔兒過門。」
這次,蘇瀾依很平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麼?
抬眼看了那三個女人。
太后是一臉的陰沉,蒼老卻不失風華的臉上多是對自己的不滿和鄙夷,這是可以理解的,她就沒滿意過自己這個七王妃不是麼?再看那皇后,卻是一臉的心痛,是李嬤嬤死去的痛苦中還沒走出來嗎?不過細看去,她的眼神裡竟是有些苦澀。
最後,蘇瀾依瞄向站在一邊的夏嫣柔,見到她竟是一臉的欣喜異常。只是當蘇瀾依直視她的時候,可以清楚看見她眼裡的閃躲和不自然。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蘇瀾依在心裡冷哼道,蘇柳若,是你吧。你果然還是這般癡迷於復仇,那麼我就遂了你的願好了。
不等祁彥琛說話,蘇瀾依就搶先一步道:「多謝太后賜婚,既是如此,那臣妾就和王爺先行回府準備迎娶事宜。」
話一出口,在座的人都是驚了驚。
特別是座上的太后,原本以為會有一場舌戰的。今兒個這個倔丫頭是怎麼了?不是幾天前還咋咋呼呼的,兩個人說什麼唯一的愛的麼?今兒個……
皇后只是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兩個人,沒有說話。而一邊的夏嫣柔早已是欣喜多過了驚訝,不管怎樣,自己可以待在七王爺身邊了,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放棄的。
這會兒的祁彥琛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拒絕太后的「好意」,他只是轉過身,面對著蘇瀾依,直視著她的側臉。
心痛無比。
好一會兒,才慢慢啟口道:「瀾依,這是你想要的嗎?迎娶她做側妃,是你想要的嗎?」
一句話,砸在蘇瀾依的心上,卻是有如千斤重。
我想要的嗎?你說這是我想要的嗎?可是,彥琛……我們還有選擇嗎?
閉了閉眼睛,蘇瀾依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淚,冷著聲音,悠悠道:「王爺,沒什麼想要不想要的,這是太后的旨令。」
祁彥琛不依,抓著蘇瀾依的肩膀,扳過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自己。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我只想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是你想要的嗎?」
蘇瀾依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不是,不是我想要的。我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我要你一輩子只要我一個人!
可是,彥琛,我還有這樣的福分嗎?
腦海中回憶起幾天前的情景。
那天,蘇瀾依正坐在瀾艾居的搖椅上,彥琛和修夜去找李嬤嬤死亡的線索了。自己一個人在瀾艾居休憩的那會兒,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是無良童子。
起初對於他的到來,蘇瀾依有些驚詫,不過轉念一想,這個老頭子來了八成不是什麼好事。最近宮裡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想必是來告訴自己些什麼的。於是乾脆坦然了些。
站起身,為他沏茶,然後搬了根凳子給他坐下,就兀自回到搖椅上去了。這個老頭子不急,要說什麼自己會說的,沒必要問。
果然,無良童子見到蘇瀾依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心裡一陣苦笑。這個小丫頭還真是……
清了清嗓子,無良童子道:「丫頭,你就不問我來這幹什麼嗎?」
蘇瀾依閉著眼,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悠悠道:「怎麼,我不問你就不說了嗎?那你來這裡是專門來喝茶的?」
無良童子一下子被茶水嗆得猛咳了幾口,哎呀,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厲害得很哪。真不知道自己那個徒弟小子是怎麼看上這個丫頭的。
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無良童子盡量放低自己的聲音,道:「丫頭,你這張嘴巴還真是厲害得很哪。沒錯,老頭子我今天來這裡確實是有事要告訴你的。而且,這是還跟我那寶貝徒弟有關的。」
說著,無良童子偷偷覷了一眼蘇瀾依,見她依然是一臉的悠閒躺在搖椅上,似乎是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丫頭,你就不想知道嗎?不覺得疑惑?」
蘇瀾依當然是感興趣的,不過她不想讓眼前這個愛賣乖的老頭子得意。關於彥琛的事情,自己怎麼可能會不感興趣?
不過,蘇瀾依懶懶開口道:「從你的嘴巴裡說出來的事情,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我幹嘛非要預先去知道那些個煩惱,你愛說不說。」
頓時,無良童子洩了氣。
好,是自己關心自己的寶貝徒弟,你個小丫頭,算你狠!
有些氣餒,無良童子端正了神色道:「丫頭啊,要說這事跟我徒弟有關,還不如說是跟你有關。」
說著無良童子看了眼這會兒的蘇瀾依,依然是一臉的雲淡風輕,於是繼續道:「丫頭,你聽說過天子星嗎?」
「天子星?」是跟彥琛有關的事情嗎?蘇瀾依站起身,臉色嚴肅起來,道:「不知道。」
若有所思地看了蘇瀾依一眼,無良童子繼續道:「丫頭,想必我那徒弟已經跟你說過他眼睛顏色的事情了吧。」
蘇瀾依點點頭,「嗯,他說是他九歲的時候,生辰那天,突然就變成了紫色。」
無良童子聽後,歎了口氣,道:「這就是天子星的徵兆。璉什國的每一個皇帝,其實都不是上一任的皇帝選出來的,而是上天選的。」
說到這裡,無良童子見到蘇瀾依臉上認真的神色,皺了眉,繼續道:「每一任皇帝在出生的時候和一般的皇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卻會在七歲到九歲的這段時間,眼睛會突然變成紫色。這個徵兆就預示著他是未來的天子。因為,變成紫色的那個時候,就是天子星落入人間。」
「所以說,下一任的天子就是彥琛?」蘇瀾依有些艱難地開口道。
「嗯。也因此,九歲的時候,皇帝封他為王,讓他遠離皇城,為的就是保護他。天子星不可以受到任何的傷害。」
蘇瀾依頓時明白皇帝的苦心了,原來他派冬兒在彥琛的身邊並不是監視他,卻是把他的一舉一動告訴他,讓他可以時刻都知道自己的兒子如何了。這十多年來,怕是他,也是不好過吧。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看了眼蘇瀾依,無良童子繼續道:「但是這次的天子星卻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蘇瀾依有些緊張起來。
「皇后生的是龍鳳胎,也就是說天子星一分為二,落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你說的是六公主?」就是那個久病成疾的病秧子公主?
無良童子點頭,道:「嗯。是她。所以,這一次的天子星必須挨過一場劫難。」
「劫難?什麼劫難?」
「丫頭,這是天機,不可洩露啊。」
蘇瀾依頓時氣餒了,涼涼道:「你來就是告訴我天機不可洩露的?那你走吧……」
無良童子好笑地看著蘇瀾依孩子氣的行為,道:「當然不是,什麼劫難我不能說,但是我卻知道解劫的方法。」
看到蘇瀾依帶著希冀看向自己,無良童子道:「那就是在天子星合一之前,你給我的寶貝徒弟生個大胖小子出來,讓天子星在落種之前,轉移到你們的孩子身上。這樣,就可以解除他身上的劫數。」
這算是什麼?噩耗還是晴天霹靂?
蘇瀾依失神地呆住了一會兒,良久才艱難開口,道:「如果不解劫,彥琛會怎樣?」
「會有生命危險。」
會有生命危險……
會有生命危險……
會有生命危險……
彥琛,要我如何忍心用你去賭我們一生的愛情。彥琛,你知道嗎?和失去你相比,我寧可忍受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你。
我有多愛你呢,愛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只知道要你活著,要你活著在我的生命中。只要你活著,我可以付出一切。
打定了主意,蘇瀾依看著祁彥琛的眼睛,道:「這……是我想要的。」
彥琛,求你不要再看著我了,求你……
蘇瀾依說完就別開了臉,她害怕繼續注視著彥琛,她的眼神會洩露她心裡的悲傷和不願。她害怕,彥琛會為了她就拒絕了立妃,她不可以失去他,不可以……
祁彥琛看著這樣堅定的蘇瀾依,心裡不斷湧上來一陣陣的疼痛。這一路,人生寂靜而行,有你作陪,而繁華卻是不息。
終於你還是選擇要把我推向別的女人。無論是我多少次告訴你我只要你一個,無論是我如何堅持孩子無所謂的,你還是落入這樣的選擇。
瀾依,這就是你說的,天下無雙嗎?
鬆開了緊抓著她肩膀的手,垂落在身側,祁彥琛轉身面向座上的兩個人。連看也沒有看一眼站在一邊心中欣喜的夏嫣柔,祁彥琛說道:「既然這是本王王妃所想要的,那麼我便娶了。就照太后說的黃道吉日完婚,一切聽憑安排。」
夏嫣柔心中是欣喜的,卻亦是有些苦澀,她說要你娶,你便娶,你還是看不到我是不是?不過,沒有關係,我進了王府,你一定會慢慢喜歡上我的。
皇后看著蘇瀾依,心裡閃過一絲疑惑,卻又是不知道是如何。只能是看著座下的兩人悵然,祁御天,果真是你的孩子呢,父子,如出一轍啊。
太后心裡雖是有些驚訝,不過也是滿意地點點頭,道:「嗯,這才是一個王妃應該有的氣度,那就擇日完婚。」
蘇瀾依從太后說出那句話之後,就一直處於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心情裡。是開心嗎?可為什麼很想哭,是難過嗎?卻還是暗含著欣喜的。彥琛,我只要你活著,僅此而已。
從宮裡回來之後,祁彥琛就住在了雲澈居,蘇瀾依住在瀾艾居裡,兩個人少有見面的機會,一直冷著冷著。
倒是修夜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唉,這兩個人,明明是各自為了各自著想,可是各自又在倔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