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青王府。
是夜,蘇瀾依脫了衣服躺到了床上,彥琛依然是仰躺著,似乎是沒有醒來的跡象。這一點讓蘇瀾依極為鬱悶,感覺胸口悶悶的,很難受很壓抑。沒辦法忍受他像是一座石像一樣躺在自己的身邊,蘇瀾依把他的身子扳了過來,然後把他兩隻木木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彥琛,我真的好想你。彥琛,你快點醒過來,抱緊我好不好?彥琛……我的彥琛……」嘴裡喃喃著,蘇瀾依漸漸在祁彥琛的懷裡睡了過去。
只有他的懷抱可以給予溫暖和安心的感覺。
只是睡著的人渾然不知,身側的兩隻手已經漸漸柔軟下來,頭頂那張絕美的臉龐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很淺很淺卻無法忽視。
翌日。
「小姐!小姐!小姐!」
一大早,蘇瀾依就被小南的破鑼嗓硬生生從美夢中撤離開來。不禁一陣怒氣翻湧,昨天的夢裡可是有彥琛的呢,彥琛還抱緊了自己,然後對自己說著情話,多美的夢!
天殺的小南!幾乎是下一秒,蘇瀾依就蹭地從床上蹦了起來,急忙穿了衣服,慢慢放好彥琛,就衝了出去。而身後的人此時已經睜開了一雙紫色的眼睛,絕世的容顏揚起一抹寵溺的微笑,來不及抓住她,他悠悠坐起。
蘇瀾依走到瀾艾居外面,就看見小南一臉的焦急,大聲喊叫著:「小姐!宮裡的劉總管來了,說是皇后召你進宮。小姐!快點起床洗漱吧!」
哦?驚訝代替了憤怒,蘇瀾依穿好了衣服,一邊整理一邊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去叫冬兒過來。」
正說著,冬兒已經走過來了。飛身上前,抱起了蘇瀾依的腰,把她帶到了湖對岸。落地後,冬兒道:「王妃,冬兒陪你去吧。」
從蘇瀾依把冬兒接回來之後,冬兒跟以前相比就沉默了很多。蘇瀾依自是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很多時候一個人心裡的結只有自己才能解開,外人說再多的話還不如用行動表明算了。所以,蘇瀾依也就一直沒找冬兒。就像以前一樣對待她,希望她可以過得了自己那關。
看了冬兒一眼,蘇瀾依道:「不用了。你和小南都待在王府裡,我跟著劉總管過去就好,對了王爺的藥一定要記得去修夜公子那裡拿過來,他最近挺忙,冬兒你就多代勞了。」
「是,王妃。」冬兒感激地看了蘇瀾依一眼,眼裡有點濕潤,轉身就走了。
一邊的小南倒是無知得很,看著蘇瀾依傻傻地問道:「小姐,為什麼不要小南陪著你。宮裡人生地不熟的,小南和小姐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啊。」
蘇瀾依苦笑,「照應?小南小姐,你搞清楚,是我去宮裡的次數多還是你去得多?要照應也是本小姐照應你吧?行了,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
絲毫不留情就是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
果然,小南委屈地癟癟嘴道:「小姐又嘲笑小南了,小姐欺負小南。那小南就跟冬兒照顧王爺去,小姐……」
「小姐,路上小心。」腳步都走了好些了,小南還是不放心地回頭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記得照顧好王爺,不然我唯你們是問。」
「是,小姐。」
瀾艾居內,聽見了這番話的祁彥琛哭笑不得,這對主僕的關係還真是奇怪,只不過,冬兒?不是走了嗎?
蘇瀾依一路跟著劉總管到了暮荷宮,還沒進去,那劉總管就大嗓門喊開了,震得蘇瀾依耳膜有破裂的可能,「七王妃到——」
進門之後,蘇瀾依根本就沒看堂上坐著什麼人,就先施了禮再說。
「臣妾……呃,瀾依見過母后。」
思忖了一下,蘇瀾依還是改了稱呼。無論如何,皇帝那裡都叫了父皇了,皇后娘娘這裡也不能怠慢是不是,即使她並不是彥琛的親娘。
「不必多禮了。」
淡淡一句話,是皇后娘娘的固有風格。蘇瀾依起身之後,抬頭看去,只見堂上只坐著皇后和她身邊的老嬤嬤李嬤嬤,周圍是一些丫鬟和太監,就沒其他的人了。看這情景,大概是有什麼事要說吧。
好吧,一直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說什麼,就來吧。
「坐吧。」
雲淡風輕一句話,皇后伸手端起了一邊的茶杯,輕輕嘬了一口茶,又優雅地放下茶杯,看著蘇瀾依在一邊的位置上落座。
「知道本宮今日找你來是所為何事嗎?」
神經,要有這腦子猜得到,還用坐在這裡陪你耗?
蘇瀾依心裡小小鄙視了一下皇后提起話頭的雷人方式,嘴上依然是謙恭有禮,道:「恕瀾依愚昧,不知。」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這會兒鎮定自若的蘇瀾依,皇后繼續道:「你嫁與七兒也已經有好些時日了吧。可有消息?」
消息?什麼消息?
有些疑惑,蘇瀾依抬頭看向皇后,見到皇后身邊的李嬤嬤正朝著自己的肚子看,蘇瀾依不禁面上一紅,有些窘迫地說道:「回母后,還沒有。」
「哦?還沒啊。身為七王妃你也是知道的,需要比一般百姓家的妻子大度很多很多,依兒啊,你覺得最近七兒怎麼樣?」
蘇瀾依大致是可以猜到這個皇后到底要說什麼了,拐了那麼些個彎不就是要為彥琛立側妃麼?想到這裡蘇瀾依心裡很不舒服,簡直是咯得慌,比一般的百姓家的妻子大度?就要甘心接受丈夫的三妻四妾?
這一點蘇瀾依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就算她蘇瀾依本就是璉什國的人,可是十幾年的現代教育還是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絕對堅守!更何況,就算是她蘇瀾依同意了,彥琛還不一定會同意呢……
想到這裡,蘇瀾依緩緩答道,「回母后,彥琛他很好。」
沒多說什麼,一句話就噎死她!
果然,蘇瀾依話音一落,對方一時間就沒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清冷的聲音從頭頂悠悠飄過來,「既然很好,本宮也就不多說了,直接跟你明說了吧。七兒他也不小了,你們成親這麼些日子了,你還沒消息的話,那就立個側妃吧。」
正要答話,就聽見蘇瀾依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人未到,聲先至,「既然要立側妃,皇后娘娘怎麼不先來問問本王的意見?難道娶側妃的人是瀾依?」
聲音不高,卻是足以冰凍室內的一干人等。周邊的人都渾身抖了抖,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涼意從門外傳進來,眾人都看向門口的方向,瑟縮地看著丰神俊朗的祁彥琛一身白衣走了進來。
此刻的蘇瀾依卻是腦子完全當機了,腦子裡迴旋的一直是他熟悉的聲音,整個人似乎是僵硬了一樣,完全失去了動作的能力。只能僵直了坐在座上,呼吸慢慢有些急促起來。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他醒了嗎?是什麼時候醒來的?他身體還好嗎?還疼嗎?傷都怎樣了?會留下後遺症嗎?這麼些天的藥起作用了嗎?他聽到自己對他的呼喚了嗎?
他……
知不知道,她很想他。
冷冷一句話丟出去,祁彥琛毫不遲疑地走到了蘇瀾依的身邊,一把拉起已經石化的蘇瀾依,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對著她微微一笑,傾城傾國。隨即他緩緩轉頭,對著座上的皇后一字一句說道:「我,祁彥琛,今生今世只有蘇瀾依一個妻子。她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子,也是最後一個。」
手心傳來他的溫度,蘇瀾依知道就是彥琛,他正真真實實站在自己的旁邊,他說著愛的宣言,他說這輩子只要她一個。他愛她。
狠狠咬住了嘴唇,蘇瀾依努力抑制住大哭的衝動。手緊緊反握著祁彥琛的,因為緊,都有些顫抖起來。倒是祁彥琛不管她握的多緊,都是溫柔的力度,不大不小正好把她的手放在掌心。
這下輪到皇后石化了。眼前的祁彥琛和當年的皇帝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這樣站在心愛的女人身邊說著一生一世只愛一個的誓言,可是結果呢?結果是什麼?暮荷宮還不是成了冷宮?什麼婉妃蘭妃美人婕妤一大片的湧上來。
御天啊御天,你可知道多年後你的孩子,竟會是和你當年如出一轍?只是眼前的人,會是第二個祁御天嗎?
心念及此,皇后心口猛地一抽痛。深深吸了一口氣,疲憊地揮了揮手,道:「你們回去吧。本宮累了。」
絲毫沒有客氣,祁彥琛連句再見都沒讓蘇瀾依來得及說出口就拉著她走了出去。直到走到了離暮荷宮好些遠的地方,蘇瀾依才反應過來,一把甩開了祁彥琛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轉過身去。
一旁的祁彥琛不知所以然,有些詫異地看著蘇瀾依從自己手裡抽出去的手,扳過她的身子,盯著她的眼睛問道:「瀾依,怎麼了?」
蘇瀾依不理他,身子正對著他,臉卻是又一次轉過去。似乎是在生氣一般就是不打算理祁彥琛。這下祁彥琛有點鬱悶了。
弱弱地開口,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委屈,「瀾依,我好不容易醒過來,你為什麼不理我了?」
這麼一句倒是似乎觸到了蘇瀾依的某個點,聽到了這句話,蘇瀾依狠狠拿著拳頭砸著祁彥琛的胸膛,憤憤地道:「你還知道?你早就醒了對不對?!」
「也不是很早,就是……」
話還沒說完,蘇瀾依的拳頭就又一次如雨落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以為你不會醒了,我每天都告訴自己,每天都提醒自己一定要等著你。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再不醒,我就睡給你看?!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說著說著蘇瀾依就再也忍不住了,開始哭起來,眼淚肆意地流滿了臉龐,原本就是沒有化妝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在此刻更加憔悴了。
祁彥琛看著這嚴格蘇瀾依心都碎了。一把拉過她捶著自己胸膛的手,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本來想回王府再跟她說的,可是真的沒辦法忍住那些話了,因為,他,也很想她……
「瀾依,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些天,我一直都清醒著。我聽得到你說的話,我聽到你每天對我說你以前的事,我聽到你說你很想我,我都聽得到。可是我就是動不了,我沒法伸手沒法睜眼。這些天,我一直都在努力著,像是嬰兒一樣學著睜眼學著伸手,去看你去撫摸你去擁抱你……」
祁彥琛低低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聽在蘇瀾依的耳朵裡成了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彥琛……彥琛……嗚嗚嗚……彥琛……」
再也說不出話來,蘇瀾依只能窩在祁彥琛的懷裡大聲哭泣著,那些堅強那些面子都不要了。她只知道她日日夜夜等的人醒了,在他一直睡著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對她的重要性已經不再是一個丈夫而已。
他是她的命啊。
任由蘇瀾依在他的懷裡哭泣著,這個倔強的小女子這個看似冰冷的小女子,她只在他的懷裡放肆著,她只在他的面前釋放脆弱。
這就夠了。他要她知道,無論她遭遇了什麼,他是她這一輩子永遠的港灣。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皇宮裡的柳樹下,周邊走過的太監和宮女都詫異地看著這對人,七王爺和七王妃怎麼了?雖然心裡滿滿的都是好奇,可是主子的事情誰敢去過問,所以也都是看了一眼就匆匆走開了。
不遠處,兩個穿著異國服飾的男子走過,其中一個穿著青綠色蒙古袍的眼尖瞟到了這一場景,頓時站在了原地,怔怔看著兩人,無法動彈。走在他身後的那個身穿著黃白相間蒙古袍的男子走了過了,看見他不動站著,循著他的視線看去。
「嘯翼,他們是……」
「不認識。」又是淡淡一句話,那被叫做「嘯翼」的男子就移開了視線,正要走,聽見身後的人低沉的聲音傳來。
「他們是夫妻嗎?談情說愛竟是到了這皇宮裡?咳,這璉什國還真是什麼事都有。不過看他們,很甜蜜的樣子。」
手裡一緊,那穿著青綠色蒙古袍的男子就邁開步子走遠了。說話的男子最後看了那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苦笑著搖搖頭,跟上了前面人的腳步。
一陣風輕輕拂過,彷彿是愛的囈語,吹散在相擁的兩個人身旁。飄舞的柳枝揚揚而起,在兩人的頭頂擺成一個愛心的形狀。
愛,就是這樣一點點滲透到生命中。
一旦認定,無法割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