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面對瀾艾居的交通不便的時候,蘇瀾依真的要抓狂了。
應該早就跟彥琛說說的,這地方……先前的十天,自己沒出來。這幾天出來都要修夜幫忙,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於是,蘇瀾依來到了延亦居。
「修夜——修夜——」
一身天青色衣衫的修夜從簾裡面走出來,正對上蘇瀾依不悅的神情。似乎是知道對方來的目的,修夜並不急著問蘇瀾依是什麼事,相反,叫了蘇瀾依去裡面坐下,休息會兒。
蘇瀾依自是耐不住的,沒坐多久,就開口道:「修夜,我要在瀾艾居外造一座橋。」
修夜淡然一笑,道:「王妃,這件事似乎不應該對我說。你要去找木匠。」
蘇瀾依有些氣餒,道:「修夜,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木匠那麼容易可以造那棟橋,我還用來找你嗎?那湖水底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根本沒辦法鑿進去安樁。修夜,你知道的吧?」
哼,看那傢伙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內情的,這一座橋造起來就這麼難嗎?到底是什麼原因不讓造橋……
聞言,修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如此,那王妃就放棄吧,恕修夜無能為力。」
「你——」
蘇瀾依差點就要開扁了,要不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武功比自己好,絕對是打不過的話,絕對手下不留情!
「為什麼?不肯造橋?你是存心不想要我陪在彥琛身邊?」
「王妃言重了。這是彥琛的命令,不等他醒來,我不好自行作主。」
「哦?彥琛的命令?為什麼?」
「我想,王妃應該是知道的。」
蘇瀾依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不過抬眸看見修夜眼裡那抹曖昧的神色,就立即明白了。那個彥琛!這種豆腐也要吃!真是……
不知不覺一抹紅雲爬上了蘇瀾依白皙的臉頰,彥琛……
一下子沒了聲音,蘇瀾依在延亦居無言地坐了很久很久,終於想到了什麼似的。連聲再見都沒說,就直接蹦起來,拉著小南走了。
修夜看著蘇瀾依遠去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要是要你鑿了進去,怕是彥琛不會那麼容易醒來了吧……
而另一廂。
「小姐,小姐,你這麼急沖沖地要去哪裡?」
「別給我廢話,我要去接一個人回來。」
蘇瀾依都懶得跟小南解釋,總之這樣下去是一定不行的。更何況修夜是一個男人,一個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蘇瀾依不喜歡他老是抱著自己飛來飛去的。這一點蘇瀾依很鬱悶,所以有必要找一個有功夫的人,而且是個女人……
而這最好的人選自然是……
「誒,小南,你知道為什麼冬兒會走嗎?」
提到這個話頭,蘇瀾依心裡還是隱約有些不舒服的,畢竟那是自己深深信任過的人。只不過,這次蘇瀾依想要試試,有些情感的份量到底有多少。小南聽了,倒是沒什麼大的反應,反而是一臉的淡然。就是多了一抹惋惜。
「回家了啊。王爺說的,王爺說冬兒原本是個孤兒,後來找到家人了,就不必做丫鬟了,就回去了。唉,冬兒走之前我還送了她一張平安符呢,她不能跟小姐你道別,還哭了很久呢……」
回家?看來這是彥琛的說辭吧,彥琛永遠都會為自己著想。為了不讓自己傷心,把冬兒送走,他始終是瞭解自己的。知道自己不願意冬兒受傷,所以不去追究。對於小南這樣單純的女孩,他選擇了瞞著。
彥琛……親愛的彥琛……
眼眸中蒙了一層憂鬱的色彩,蘇瀾依悠悠開口道:「冬兒沒走。在明亞王爺的王府裡。」
小南驚得跳了起來,抓著蘇瀾依的手激動地問道:「什麼?小姐你說什麼?冬兒,冬兒她不是回家了嗎?」
蘇瀾依想了想,還是不要告訴冬兒真相好了,這個傻丫頭知道了之後指不定把冬兒當做仇敵一樣呢。於是略一思忖,道:「冬兒的家裡很窮,所以還是要出來做丫鬟。」
「可是,她既然還是要做丫鬟,為什麼不回王府?王府不是很好麼?」
蘇瀾依第一次發現這個沒腦子的丫鬟還有點小聰明,流了一地冷汗,繼續道:「因為三王爺先一步買下了她,所以她就到明亞王爺那裡去了。」
「哦……好可惜哦,小姐,小南喜歡冬兒。」
好吧,蘇瀾依還是要承認這丫頭的智商……唉,歎了口氣,蘇瀾依認命地道:「現在我們就是要去明亞王爺那裡把冬兒接過來。」
下一秒,小南就像八爪魚一樣抱住了蘇瀾依,這丫頭跟著蘇瀾依混了才幾天就學會好幾招那個啥了……
「小南……我們快去吧。」
「嗯。小姐,我們接冬兒去!」
明亞王府。
「見過明亞王爺。」
「七弟媳不必多禮。」
蘇瀾依簡單地施禮後,發現眼前的祁彥楓竟然在眉宇間透出濃濃的憂傷和疲憊。看來是蘭妃的事情起作用了。於是蘇瀾依開始了明知故問。
「三哥看起來好些憔悴,怎麼,最近王府很多事?」
祁彥楓聞言,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蘇瀾依這會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心裡隱隱有了些怒氣,冷聲道:「難道七王妃不知道?」
蘇瀾依自是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不過關於這個蘭妃自己提不起任何的同情之心來,相反對於那個疏遠的皇后倒是懷了些許的憐憫之情。十多年來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冰冷決絕也夠了。
念及此,蘇瀾依亦是不甘示弱,淡淡道:「明亞王爺應當明白。是誰選擇開始的誰就必須負擔結果,王爺以為呢?」
祁彥楓幽深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神傷和怒意,定定看了蘇瀾依一會兒,道:「七王妃是說,自作自受是嗎?」
他語氣裡的受傷讓蘇瀾依微微一怔,也許最終的受害者是他吧。或者說他是最無辜的那個,蘭妃無論如何是他深愛的母親,而這一點對彥琛卻是不一樣。想到這,蘇瀾依的語氣也放緩和了些,悠悠道:「王爺,請恕我無法代替彥琛原諒她。」
提及彥琛,祁彥楓的眸子裡多了一絲幽暗的傷感,許久,他淡淡道:「她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二十年的苦,償還她當年的債。」
當蘇瀾依站在這樣一間簡潔樸素的小苑裡,心裡不是沒有震驚的。
這裡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是一個很小的水池,裡面幾條游魚。周圍是一些樸素大方的花草,把整個小苑裝飾的簡潔大方。只有一間房,立於假山之後,從蘇瀾依的角度看去也是很簡素的裝飾。
帶著小南慢慢走了進去,蘇瀾依打開那扇大門。
「蘭妃?!」
看見蘭妃的小南先叫了出來,一臉的驚訝。蘇瀾依對著小南做了噓的動作,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率先走了進去。
蘭妃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不再是那殷紅的宮裝,而是一件素潔的紗質衣裙,淡淡的黃色,顯得整個人有些憔悴,卻掩不住她清麗的氣質。原本她臉上的那些血痕,大概是修夜處理過了,已經開始結痂脫落,露出淡淡的粉色新膚,不像原來那麼猙獰了。
她這會兒正失神地坐在桌子旁邊,眼睛死死盯著桌上的那張繡花桌布,沒有任何的光彩。整個人像是抽空了一般,和蘇瀾依在石室裡見到的那個蘭妃似乎很不一樣。
「蘭妃?」
蘇瀾依輕輕地出聲,對方卻是絲毫沒有反應,依然專注地盯著桌上的那張繡花桌布。蘇瀾依慢慢走了過去,在她面前坐下,正要說什麼,門口就走進來一個紅色的身影。
是亭池公主。
「姐姐在啊……」
「嗯。」
不知道要說什麼,蘇瀾依只是淡淡應了一句。看著亭池身後的丫頭利索地把飯菜擺好,然後擺了飯碗和筷子放在蘭妃的面前。
才剛放好,蘭妃就像是餓虎撲食一般,急忙搶過面前的飯碗和筷子,狠命地往嘴裡扒飯。那個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出來的行為。蘇瀾依有些疑惑,盯著蘭妃看了好一會兒,才幡然醒悟過來。
好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公主,蘭妃她……瘋了嗎?」
亭池公主深深看了眼蘭妃,神情有些憂鬱,悠悠道:「嗯。從她來到王府開始,就瘋了。」
蘇瀾依心裡突然湧上來一陣傷感的情緒,這不是她想要的。縱然是蘭妃曾經放棄了彥琛這個孩子,即使她是出於榮華富貴的目的,也不該是擁有這樣的結果。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蘭妃娘娘,如今卻是落到這般淒慘的境地。
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就算是替彥琛不值感到氣憤,她畢竟也是彥琛的親娘。
「姐姐,你和蘭妃一起回來的嗎?發生什麼事了?這幾天,王爺他很心煩……」
蘇瀾依可以看出她也不是很開心,眉宇間的憂鬱和她初來時不一樣,不是那種陌生的悵惘,反而是為祁彥楓擔心的一種憂鬱。
或許,這是個好的開始。
「嗯。我們被壞人劫持了,後來是彥琛把我們救出來的。」
蘇瀾依說的很簡單,關於有些事,她不想告訴眼前這個來自異國的公主。不管是出於一種 防備意識,還是因為覺得她太過單純不適合這些真相,總之,蘇瀾依不想說。
「姐姐還好吧?沒有受傷吧?這幾天,王爺他……」
「我知道,他很難過是嗎?」
「嗯……」
沒有再繼續下去,蘇瀾依不想聊關於蘭妃。眼前讓人心酸的場景……也罷,等彥琛醒了,一切事情順其自然吧。
從蘭妃的房間出來,氣氛有點壓抑。
兩個人來到後院的亭子裡,祁彥楓已經坐在那裡等著了。他一身月白色的錦袍,鑲著幾綹紫色的邊紋,臉上都是黯然神傷,看來蘭妃的癡癲對他的打擊還不是一般的大。蘇瀾依不禁有些懊惱,當初讓修夜把蘭妃送到他的府上會不會太過殘忍。
只不過,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不是麼?
「王爺。」
「三哥。」
沒有多說什麼,蘇瀾依和亭池在亭子裡坐下。亭池自然地坐到了祁彥楓的身邊,擔憂地望了他一眼,隨即垂眸盯著桌面。
沉默了好一會兒,祁彥楓才低低地開口道:「這次,七弟媳前來所為何事?」
呵——差點都要忘了自己來的目的了。
蘇瀾依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悠悠道:「三哥,瀾依有個不情之請。」
說到這,蘇瀾依有些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於是頓了頓,看了眼這會兒神色平靜的祁彥楓。他沒什麼表情的波瀾,似乎是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一樣。
又繼續道:「我想要回冬兒。」
話音落下,祁彥楓才算是有了些許的反應。他幽深無神的黑眸裡有一種閃爍不明的情緒,臉上的複雜神色讓人捉摸不透。隨後,他深吸了口氣,慢慢道:「冬兒不是我的人,你想要要回去,怕不是我說了算。」
蘇瀾依自是知道冬兒是誰的人,不過自己要,那個人定是會給的吧。他所想要的就是一個可以在彥琛身邊並且能夠不斷帶給他消息的人,不是麼?想必祁彥楓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如今跟她槓著,怕也只是剛剛自己說的那番話讓他不舒服吧。
歉意地一笑,蘇瀾依道:「三哥,對蘭妃娘娘的事情,我很遺憾。雖然結果並不是大家想要看到的,但是這也是一種好的結果不是麼?什麼都不再記得未嘗不是件好事,若是她記得,才會一直痛苦下去。」
這話蘇瀾依是說的很誠懇的。確實,若是蘭妃還是清醒的,她臉上的傷對一個女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打擊,更何況彥琛不一定會認她。
那麼,讓她住在自己的親生兒子那裡,還是一個會一直愛她照顧她的親生兒子,豈不是更好?這個道理祁彥楓比她懂吧。
果然,祁彥楓聽了這話,眼眸裡的怒意消減了許多,反而多了些許的落寞神色。
良久,他悠悠道:「七弟媳,果真是個奇女子。」
微微一笑,蘇瀾依道:「麻煩三哥照顧蘭妃了,弟媳這裡替彥琛謝過三哥。」
陽光下,冬兒穿了一身藍色衣裙,如蘇瀾依初見她時的溫婉模樣。腦海中突然閃過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