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是黑暗,無盡的黑暗。蘇瀾依不斷地奔跑著,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她看不見光,看不見一切一切,只知道要奔跑,奔跑……
突然一陣亮光射過來,強烈的光芒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用手遮住眼睛,從手指縫間看出去。一個身穿著破爛錦袍的男子正從自己的面前墜落出去,他的臉上是滿足的笑容。蘇瀾依大驚,跑過去大叫著不要,可是跑到他面前的時候,腳下的土地卻突然裂開了。
彷彿是天崩地坼一般,開始向下無限墜落,一滴滴的液體不斷滴在蘇瀾依的臉上,溫熱溫熱的。蘇瀾依拿起手在臉上一抹,整隻手都是血……
「啊——」
原來是噩夢。
蘇瀾依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滲出來,手指捂著心口是無言的疼痛。那些盤旋在腦海裡的畫面像是魔鬼一般,揮之不去,呼之即來。
那張燦爛的笑臉還明明滅滅影映在記憶裡,卻是再也抱不到那樣一個真實的他。一遍遍在夢裡折磨,是她再也無法觸及他的刻骨銘心。
彥寒。
再次躺下,蘇瀾依睜著眼睛,怎麼都睡不著。意識一直都很清醒很清醒地停留在他墜落下去的那一幕。
彥寒。
彥寒。
彥寒。
突然,蘇瀾依聞到一陣熟悉的竹香,心猛地一震。
是他。
他的氣息那麼強烈就在身邊,蘇瀾依幾乎不敢呼吸。害怕一出聲他就會走,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一直都跟著自己沒走,對嗎?
所以那些夜裡的安睡和那個溫暖的懷抱不是錯覺,所以每次醒來都可以在身邊找到吃的也不是上天的憐憫,是他……
蘇瀾依靜靜躺在床上,沒有發出聲音。淚,無聲地滴落。
彥琛,為什麼要這樣傻?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彥琛,我親愛的彥琛……
暗夜裡,她閉上了眼睛,聞著那一抹熟悉的竹香,夢境裡一夜安然。
第二天,當蘇瀾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大亮了。空氣中的那抹竹香已經淡去了好多,貪婪地呼吸著他獨有的味道,蘇瀾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只是簡單洗漱了幾下,她就出了門,今天還要繼續趕路。
走下樓,蘇瀾依一眼就看到那個衡蕪門主,他一身白衣,如墨的青絲高挽起成髻,斜插一根瑩白玉簪。頎長的身影站在樓梯口,看他的神情是在等人。
心中掠過一抹瞭然,怕是那個人是自己吧。
「門主,早。」
蘇瀾依一句問候說得疏離,不過是借了一些銀兩罷了,似乎沒什麼必要搞得很熟一樣。對方看見蘇瀾依一臉淡然走下來,精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那種淡淡的倔強讓她看起來更顯出一份清麗來,不禁有些失神。
只是那一句「門主,早」卻又是有如掉入了冰窖一般。
「蘇小姐,早。」
「門主門中無事麼?」
淡淡的語氣,似乎在說,你好像太閒了一點,老是來這裡逮人……
微微一愣,他笑笑,「蘇小姐,衡某前來陪同蘇小姐去萬蓮洞。」
直接挑明了說,對這個小女人似乎更適合一些。
「哦?衡門主,真的這般清閒了?」明顯是諷刺的語氣。
「哪裡,蘇小姐見笑了。衡某管教有方,門內事務自有專人處理,無需衡某掛心。」微笑依然,語氣裡卻是難掩的自信和傲然。
「怕是辜負衡門主一番好意了,小女子自是可以一個人前往,不需要陪同。」語氣清冷,蘇瀾依看著衡蕪嘴角扯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
似乎還沒有人會拒絕自己,這個小女人倒是一個例外。衡蕪對她的興趣不禁又加了一層,深邃的黑眸定定看著蘇瀾依,若有所思的神情。
蘇瀾依看著眼前這個拿一種玩味目光看她的男子,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這個男人目不轉睛的樣子,跟一個人很像。
「蘇小姐,你真的可以一個人找得到萬蓮洞?」
蘇瀾依承認這話著實是讓她沒有什麼可說,說句實話自己確實是不知道那萬蓮洞的確切位置的。跟彥琛一起走的時候,彥琛似乎是知道路的。可是現在自己把彥琛也趕走了,雖然知道他還陪著自己,不過自己不可以這麼自私,讓他一直陪著,帶給他傷害。
眼前這個人貌似是千仇門的頭,在江湖上也是有那麼些名氣的。他一定是知道路的人,要是有他陪著自己,是不是彥琛就會走?
想到彥琛真的會走,心還是痛了。
「衡蕪門主,這麼清閒?還是小女子要用什麼來交換?」
果然還是直截了當的方式更加適合這個小女人,她還真問得出來,要用什麼交換?是不是要自己告訴她,用你自己交換?
衡蕪嘴角抽搐了幾下,平息了內心翻滾的想法。
「蘇小姐果然是商人之後,深諳買賣之道啊。」淡淡的語氣,淺淺的諷刺,衡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哼。是想告訴自己他沒目的?笑死人了,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大好人?難不成那個天上掉的餡餅剛好砸到自己頭上?小孩子才會相信這種把戲,不過既然你不說,那麼自然不用強逼,這會兒我要你提條件你不說,到時候你要挾恩相報的時候別怪我不鳥你……
蘇瀾依不屑地撇了撇嘴,聲音清冷,「既然衡蕪門主如此空閒,那麼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待小女子回去,自是重金酬謝。」
用錢來堵我麼?蘇瀾依啊蘇瀾依,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堂堂千仇門門主了,不過很有趣,不是麼?
「蘇小姐言重了,助人一臂之力罷了,何須言謝?」
蘇瀾依心裡好些受不了這傢伙,助人一臂之力?一個殺手門的門主要幫人?不如去相信母豬會上樹還比較可信一點。不過既然對方這樣認宰認栽,自己還要推辭的話,未免也太笨過頭了點。
「好。門主,請前面帶路。」
突然聽到這話的衡蕪有些微的愣神,剛剛還客氣吧唧地你來我往,現在這麼快就受不了了?不過,夠豪爽,夠乾脆,有氣魄!
嘴唇彎成月牙的形狀,他一揮手,作揖。
「請……」
蘇瀾依只是瞟了他一眼就兀自走了出去。跟這種白癡多說話,會死腦細胞,她還要留著好好理理一些事情,沒空跟他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