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這個阿姨精神有問題,可是韓真真輕輕地哄她:「媽媽,童童在這,童童不會丟掉的。」聲音那麼溫順,像只可憐的小貓。
「這是?」我忍不住問。
「與你無關。」韓真真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
「你怎麼還沒走?」遠處莫白拿了杯水走過來,對我豎起冷漠的臉。
我一看就明白了,莫白所說的有事就是來看韓真真的媽媽,這說明他和韓真真的關係匪淺。
「你開著摩托車把我載過來,你怎麼還問我為什麼沒走啊?」我沖莫白眨眨眼睛,看看他們的反應。
果然,韓真真睥睨地看了莫白一眼問:「是不是你載她過來的?」
「真真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
「我只問你是或者不是?」
「我……」
「我什麼我啊?你就大方承認了我們的關係又沒什麼,你為她辛辛苦苦這麼多年,人家也沒給你什麼好臉啊,我一不罵你二不凶你三不當著你的面勾搭男人。你就快和她說清楚了吧。」我看到莫白因為要解釋而憋紅的臉故意哈拉了一大段,有些是我根據長時間觀察下來杜撰的,有些是誣賴的,我在報復他剛才對我的態度以及上次讓夏時受的腿傷。我就是這麼小家子氣。
「你給我閉嘴!」莫白衝我吼,轉身對韓真真說:「真真,唐雲朵她亂說的,你別當真啊。」
瞧瞧莫白急的,韓真真臉都發青了,我故意假裝傷心的去挽莫白的手:「你為什麼不敢和她說清楚?她不在的時候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你明明把我載到這裡來讓我等你和她攤牌的,你現在為什麼又膽怯了?難道是因為看到她得病的媽媽不忍心嗎?」我的聲音盡量放得哀婉又憂傷,低頭的瞬間,我偷偷地笑了。我覺得我不去TVB都是浪費了人才。
莫白甩開我的手:「你媽的唐雲朵,早知道老子就不救你,讓你死在那些人手上省事。」
莫白連粗話都甩出來了,可見他有多生氣。也可見他有多害怕韓真真會誤會。韓真真完全不理,甩頭就走,莫白一路追,我站在身後看著好笑,果然吃醋的女人智商是沒有的,這麼好分析的事情,愣是沒分析出來。
「我媽呢?」韓真真突然驚恐地喊了一句。我左右張望,突然發現韓真真媽媽不知去向,韓真真急著找,根本顧不上吃醋了,我也沒空開玩笑,幫她一起找。
此時突然聽到有人喊:「有人投湖了,救人啊。」幾個人全都朝那個方向跑去,一到達的時候,乖乖,嚇死我了,湖裡面的人看也看不見,只看見一隻掛著玉鐲的手。
「那是我媽媽的鐲子,快救我媽媽,誰來救救我媽媽。」韓真真突然大哭起來,那表情太悲涼了。
我沖莫白喊:「還等什麼啊?你還不下去?」
莫白面露難色:「我不會游泳。」韓真真哭得更大聲了,眼看那個手一點點地沉下去,我一脫外套,對著他們說:「還以為你很厲害,連游泳都不會,最後還是得老娘出馬。快去岸邊,我一會把人推上來。」
我在大家驚訝的聲音中英勇地跳下去了。其實我根本不會游泳,初二心血來潮去學過幾次狗爬式,最後因為夏時嘲笑我姿勢太醜而賭氣地走了。可是現在我非常後悔當初為什麼就那麼死要面子呢,現在只能依靠那一點點的狗爬式,很努力地過去把韓真真的媽媽托上來。
其實我是有私心的,我多想頂著這樣一個英雄的名義就此告別我的人生,那樣我就不用去想許多奇怪的事情以及那些莫名的情緒,更不用面對未來的生活和一團糟的將來,我想如果我死了我肯定會流傳千古,他們療養院一定會幫我立碑在這個湖邊,上面刻著:救人英雄唐雲朵。以後我就是療養院的一枚光輝的旗幟,每一個來療養的病人將會永遠記得我的名字。
我邊想著我死後的情景邊把韓真真的媽媽將她拖到岸邊,突然到來的保安人員在岸上衝我喊:「小姑娘別游啦,快站起來吧。這個湖水位很低,淹不死人。」
保安人員的一句話讓我很惱怒,他打破了我做英雄的美夢,弄得我死不成!我一站起來,發現水位只到我肩膀的位置,我一下子就洩氣了,感情這麼長時間都把人當猴耍呢,我沒好氣地沖保安說:「大叔麻煩你下次能寫個公告牌提示下不咯?浪費別人英雄救母的感情很傷人的曉得不?」
圍觀的人都哄堂大笑,韓真真抱著她媽媽,她媽媽把球緊緊地抱在懷裡:「童童,媽媽又把你弄丟了,對不起。」
我看到她眼底晶瑩的眼淚,不知怎麼的,我也紅了眼眶。好像這樣相依為命的畫面那麼真切地出現過我的生命中,那種母女倆的愛,一點點地觸動著我。莫白拿了紙巾幫我擦臉,韓真真也感激地看著我。
早晨的療養院,頭頂上有黃鸝拉屎的畫面,我坐在療養院的陽光下,拿著一條巨大的毛巾擦頭髮和身上的水,韓真真帶她媽媽進去換衣服,留莫白給我作伴。韓真真其實是多單純的女孩子,只是一個救人的事件,就對我解除了所有的防備,不僅不吃我醋了,還讓莫白送我回家。
我抱著莫白的腰在長樂穿梭的時候,我感歎我失去了流傳千古的機會,但是卻得知了韓真真的故事。
韓真真的媽媽在韓真真出生沒多久就瘋了,韓真真被孤兒院院長收養,到八歲的時候,她奶奶來把她帶回長樂,從此和奶奶過著相依為命的生活,奶奶去世前告訴她她媽媽在療養院裡修養,韓真真一方面要供媽媽的療養費,一方面要供自己的生活費,所以她從十五歲開始就在各種各樣的男生周圍盤旋,從而換取她需要的東西。
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莫白說到韓真真的時候,手裡拿一支萬寶路,點燃之後並不抽,只是讓它在四周擴散,像是要排解他心中的煩悶,我知道這並不是故事的全部,但卻是他能告訴我的全部。從小的顛沛流離,饑寒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她才會磨平了稜角變得戒備圓滑,周旋在許多男生身邊,這讓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子變得蒼老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