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時候,傅顏若站在欄杆處看著我,紫色的毛線套頭衫和胸前別的菊花艷艷地盛開。
目光冷得像是要把我冷凍成雪魚。她的目光那麼嚇人,總讓我記憶裡面那個冷漠敵對的女人莫名其妙地跑出來。她慢慢地從我身邊走過,在和我肩膀交匯的地方停了一下,目光斜斜地掃過來,讓我有些難以抵擋。她突然輕輕笑了一下,把手腕抬起來去整理衣襟,我正好瞥到她手腕上那條鏈子,那天夏時和她在幸福街選的那條的,掛墜是一顆海星,我後來去店裡問過,這款鏈子有一個很俗氣的名字——「愛之星」。寓意就是送給心中最愛的那個人。
夏時最愛的人不是我不是媽媽,而是傅顏若,這真讓人傷心。所以說養兒子不貼心,心都貼別的女生那裡去了。我不平衡地邊想邊走回教室。
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看到莫白拿著掃把在掃地。清秀的臉,端正的校服,我一下就想到那個叫韓真真的妖艷女生,她在酒吧做Dancer,她能讓傅顏若顛覆形象,我知道她和莫白有一種非尋常的關係。可是我沒有說破。
我走過去,莫白看到我,給我一個淡然的笑容說:「雲朵,剛才曲方歌找你。」
「你怎麼知道?」
他指指學校廣播:「剛才廣播都播了啊,你去哪裡了怎麼沒聽到?」
我剛才,對了,我剛才在學校最角落的地方,那裡不是廣播的受眾面,難怪沒聽到。
這時候蔣冪從樓下走上來了,抓著我問:「曲方歌找你幹嘛?」
教室裡紛紛而走的女生都定下來側耳傾聽,但是還是假裝保持原來的動作,翻書的翻書,發短信的發短信,擦黑板的擦黑板。
一到聽八卦的時候,個個都是演技派。
「他發癲。」我坐回座位,我可不敢說他要找我做伴奏,那麼我肯定會被人拖出去暴打的。
晚上我鑽到蔣冪的被窩裡,我說:「曲方歌讓我去給他做伴奏。」
「天上掉餡餅你還不趕緊撿著啊。」
「我撿了給你吃好不好啊?」我看她。
「我倒是想吃,人家不給。那你去不去?」
「他拿了我的戒指做要挾。你說他卑鄙嗎?」
「戒指?那天他不是丟到海灘去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我也覺得很奇怪,但是他確實拿的是我的戒指。」
「他不會是真的喜歡你了吧?」蔣冪側過身,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看。
「他就是一個被虐狂,我看是太久沒有人虐待他了,終於來了一個,把他高興壞了。」
「唐雲朵同學,你真惡毒。」蔣冪哈哈笑,「你就去做伴奏吧,贏了傅顏若,看她還敢不敢丈著有我家夏哥哥撐腰就在你面前囂張,對了,還有韓真真那個妖孽,聽說她也去參加比賽了,你一舉把她們消滅,替我和你自己報仇!」
算一算,我有一個禮拜沒見過夏時了,他肯定在為傅顏若總決賽的伴奏做準備吧。他連給我發短信都變少了,偶爾來一條,也只是幾個字。
「傅顏若和韓真真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問蔣冪。
「我也不知道,我只聽院長說過,童童和小卓是同時被人接走的,接童童的人是她外婆,去了哪裡沒人知道。真沒想到居然在長樂遇到了。」
「那個小妖精,把阮小骨迷得七葷八素的,阮小骨遲早要吃虧。」蔣冪在憤恨中睡著了,我知道她在替阮小骨感到不值。
我從蔣冪的床上下來,給她蓋好被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從床頭拿了一片安眠藥塞進嘴裡。我脫了鞋,把腳放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只有這樣,我的腦子才能清醒無比,我望著窗戶上的粉紅色窗簾,把所有人的臉都在腦海中過濾一遍,我想牢牢記住他們每個人的樣子,我很怕我的記憶會突然和兩年半前那樣,莫名其妙地消失,再也記不起。
手機短信在這時候響起,我拿出來一看,露出一組陌生號碼,尾數很好記,520。短信內容:跳跳糖,週一晚上7點,藝術中心三樓琴房,本少爺在等你。落款:你暗戀已久的曲方歌。
我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他幾時搞到我的手機號碼?我幾時暗戀過他?他這人怎麼活得這麼一廂情願自以為是呢?
我縮到自己的床上,拿著手機翻看信息,夏時的短信我每一條都存起來,最近的一條,他寫的是:雲朵,好好照顧自己。
我望著短短的八個字,他們安然地陳列在彩色屏幕的粉色索愛手機上,整齊清晰。我突然全身冰涼,彷彿夜裡襲來一陣寒流,把我牢牢地禁錮在那一片彩色背景的字幕下,再也無法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