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溫柔的顧堇修是我所從未見過的,他的眼裡不再是叛逆和冷漠,他的嘴角總是輕輕地抿起來,笑得很淺,卻把我的心,牽扯得不知所措。
我不得不承認,即使是經年不見。他依然帶著讓我怦然心動的魔力。讓我想要抗拒卻無法抵擋的能力。他就是這樣,步步緊逼,不給我一點喘息的機會,就讓我迷失了下去。這樣的迷失,讓我惶恐不安,讓我忐忑輾轉。
我該拿你怎麼辦?顧堇修。我又該拿自己怎麼辦呢?所有的防線都有了決堤的可能,我的抵抗越來越無力了。
你坐著,我給你做飯……他把袋子放在餐桌上,拿出很多的菜來,青椒、白蔥、紅番茄、綠青菜……
他拉開我的冰箱。
林夕顏,冰箱裡怎麼只有泡麵?你都不做飯吃的嗎?應該學的,要是……哥會辛苦的……他的聲音突然地黯然了下去。
我的心裡,柔柔地疼了一下。
我不會和沈青禾在一起。我低著頭,拿著雜誌的手,微微用了力。
他走到我面前來,停下來,逼視我。
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夏小淼?林夕顏……不是說過那不是你的錯嗎?而我也會坦然接受的……坦然接受你喜歡的人是我哥,你會成為我的嫂子……一家人,以後我會努力地把你當成是一家人,親人……林夕顏,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我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眼淚。
心裡有那麼多念頭想要脫口而出,我想說,我不再喜歡沈青禾了,我的心裡現在已經被一個叫顧堇修的填滿了。但我只是,拚命地握著自己的手,把所有的念頭都逼了下去。
顧堇修嫻熟地在廚房裡忙碌,我不知道原來他已經學會做菜了。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他熬過粥給我喝,說那是他唯一會做的,而我嫌難喝倒掉了許多,後來一直為此懊惱。
糖醋的排骨,家常的鯽魚,水嫩欲滴蔥花豆腐,還有水墨一般的紫菜湯……顧堇修太讓我驚訝了。
是歎為觀止吧,他有些得意地衝我笑,獨立了,什麼都得學……以後我教你,讓你也賢惠一些。他點點我的鼻子,像對一個孩子一樣嬌寵。
我的神色又開始恍惚。這樣現世安好,是我在夢裡嗎?
聽到門響,我拉開來,是沈青禾,沒想到他亦會來。
看到顧堇修的時候,他有些詫異。再看看桌上的菜,他眼神裡都是複雜。
你怎麼會來?他問顧堇修。
怕你忙,幫你照顧生病的嫂子。顧堇修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
我還沒有來得及解釋,沈青禾就轉過身來問我,手還疼嗎?拆線的時候我會陪你去的。
他沒有阻止顧堇修喊我嫂子,也沒有向他解釋誤會。我有些忐忑地看著他,而沈青禾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妥,給我夾菜,幫我添湯,體貼不已。顧堇修始終沒有再看我一眼了。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美寧來了。
看到沈青禾,再看到顧堇修,有些愣。
林夕顏,你不打算向我解釋一下嗎?她看著我。
介紹過後,美寧就笑了,握著顧堇修的手說,小叔子你好。
她的一句「小叔子」讓我們三個人都怔住了,沈青禾更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她笑得吃吃地,我和林夕顏是情敵,在我們還沒有決出勝負的時候,你就是我的小叔子。
我尷尬地看著沈青禾,他一定被現在的狀況弄得很混亂了。
而顧堇修認真地說,我只是林夕顏一個人的小叔子,其他人別想了。
美寧鼻子哼哼,不再理他。
這個晚上,我們四個人竟然會聚在了一起。這讓我又好像回到了夏小淼在的時候,四個人,一起笑鬧,一起喝酒,把啤酒灑到身上。
只是現在是北京,不是翠微街了。
而那些朝顏花也只能開在記憶裡,開在那一年的盛夏裡。
美寧讓我們去聽她唱歌。那天晚上她在每一首歌開始前,總會說,這首歌送給我喜歡的男人,沈青禾。
顧堇修朝沈青禾的胸口輕輕捶過一拳,不要再讓她有幻想,趕快解決吧。然後他看了我一眼,遲疑地說,還有,林夕顏……她會受傷的。
沈青禾深深地看著他,好像要探尋些什麼。
而美寧正在台上低唱著一首陳明的《幸福》
終於還是差了這一步停在幸福前方不遠處若是愛與痛都曾鉻心刻骨又何必想哭決定放手也是種幸福至少不用再為愛嘗辛苦啊這一段旅途就當作我對愛的夢想徹底的覺悟我曾那麼接近幸福你卻將我冷冷放逐我的感情從此麻木沒有結束不能重複我曾那麼接近幸福怎麼可能就此打往為何上天要我孤獨好孤獨誰清楚我曾那麼接近幸福
歌名是《幸福》,內容卻是停在了幸福的門口。也許如歌詞說的,放棄也是一種幸福,至少我們不用再為愛嘗辛苦。但是原來這個世界上,最難放棄的,最不易割捨的,是心裡愛著的那個人。
要經歷多少的輾轉,多少的痛苦,才能向自己告別呢?
大雨。我立在辦公桌前,等著雨停。
哈著氣在霧水騰騰的玻璃上,畫來畫去,竟然還是眼睛。這詭異的習慣,多年來卻從未改變,畫眼睛,很多的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注視著內心的自己,讓自己平和下來。
天暗了下來,雨卻越下越大。
打開燈來,準備再排幾個內頁。
顧堇修是帶著一陣風進來的,他的頭髮有些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臉上帶著淺笑。
手裡的鍵盤辟里啪啦地敲打著,我竭力地不讓自己表現出慌亂,但我知道電腦屏幕上是一行亂得不成文的字。
在你家門口等,不見你回來,就猜你在辦公室了。是要加班嗎?他捋了捋頭髮,我有些失神。
你先走吧,會忙很晚。我努力用稀疏的語氣說。
我等你吧,你住的地方太不安全,晚上回去……
你走,不要你管!我打斷他的話,提高了聲音,怒氣很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