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拉開門的時候,有個人竟然倒了進來。我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顧堇修。我說。他竟然坐在我家門口睡著了,難道昨天一夜沒有回去嗎?就睡在這裡?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來。
對不起,昨天晚上對不起。他喃喃地說。
昨天坐在這裡一晚上,只是想跟我說「對不起」?
我讓了讓,把他讓進房間裡,給他倒牛奶,拿麵包。讓他洗臉,刷牙。他上次走的時候,我沒有丟掉他用過的牙刷,有時候洗漱的時候看見他的杯子他的牙刷,會有些愣。
他坐在桌子上,咬著麵包,大口地喝著牛奶。
我等下幫你換換紗布吧,紗布粘上了會疼。我說。
他很聽話地坐到沙發上,撩開褲角,清洗的時候沒有再捏我胳膊,也沒有皺眉頭。安靜地看著我。
顧堇修,下次試車的時候,注意安全。不要把自己弄傷了……夏小淼,她,她會心疼的。我提到了夏小淼,我用她的名字來阻止內心混亂的情緒。也用她的名字來拉開我和顧堇修的距離。
知道了。我會的。他淡淡地說。
放學的時候,我去找沈青禾,我很急切地想看到他。
他依然那麼暖,在一派初夏陽光裡恬淡地微笑。
我的心突然安了下來。
是的,我喜歡的依然是沈青禾。對顧堇修只是一時的心動,不代表什麼。那樣的氣氛,那樣的瞬間讓我突然迷失了。
現在,我又回到了正軌上。
我,林夕顏在看見沈青禾的時候,終於確定了內心。
週末的時候,我和沈青禾約好了去看了夏小淼。她瘦了些,行銷骨立的感覺。
一見到我,她有些急切地說,他很長時間沒有來看我了,寫了信也沒有回。林夕顏,顧堇修,他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是不是?
我的腦海裡閃現出那天晚上的一幕,我落在他的懷裡,幾乎迷失了自己。我的心裡充滿了罪惡感,我怎麼能這樣呢?顧謹修應該是夏小淼的。我握著她的手,安撫她,不會,他只是太忙。他在課餘的時間在做試車手……
是嗎?他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夏小淼的眼裡都是惆悵。
是怕你擔心,你那麼心疼他,他怕你知道了會緊張他。我努力地笑笑,希望她安下心來。
讓他來看我。她的眼裡噙滿了淚水。
我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林夕顏,你在做什麼?你最好的朋友在坐牢,你卻對她喜歡的人心猿意馬?
探視的時間到了,我答應夏小淼會去找顧謹修,讓他來看她。而我也讓夏小淼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在和沈青禾回去的時候,我有些遲疑地說,不如……我們去喝酒吧。
我很想和他多待一會兒,也許這樣能讓我不再紛亂。
沈青禾依然不會喝酒,只是一點點也醉了。我和他走在微涼的風裡,心裡柔軟不已。我心裡的愛情海是屬於沈青禾的,即使他的目光從來沒有在我的身上流連,但這片海,因為他而慎重、美麗。
沈青禾,看著我身邊的他,我的心裡,隱約地疼著。如果可以,我寧願像那首詩裡說的,化做一棵樹,立在你家的路上。為你發芽,為你開花,為你拼了力氣地美。
曾經我那麼介意自己遲遲不肯發育的胸口,還因為這樣,我生生地嫉妒著夏小淼。現在,我的胸口終於如蓓蕾一樣開始生長,但是,我依然是林夕顏,是那個不被沈青禾喜歡的林夕顏。
沈青禾的臉有些睏倦,他告訴我,馬上是高三所以功課加重了許多,父母報的培優班一節也不能拉下。我知道因為大人們對顧堇修的失望,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沈青禾這個哥哥身上。
我去買了三盆仙人掌,看見花店裡的含羞草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惆悵。曾經精心挑選過的含羞草,草草地遺失了。這一次我買的是仙人掌,想著當沈青禾看書累了的時候,困了的時候,能看看這樣的綠色植物,緩解一下眼睛疲勞。
我在軍區大院裡等他回來,沒有等到沈青禾的時候,顧堇修先回來了。
我奔了過去,舉著那三盆小小的,開著紅色黃色小花的仙人掌捧到他面前。
幫我帶給沈青禾。我說。
送給他?他的臉上凝了一層霜。
嗯,送給他。我先走了。
顧堇修接過我手裡的仙人掌,然後靜靜地看著我,鬆開了手。仙人掌嘩啦地全部落到了地上,陶瓷的小花盆炸裂,仙人掌散亂開來。
我低呼一聲,慌亂地蹲下去拾揀,仙人掌上的刺扎到了我,我吃疼地縮回了手。顧堇修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拉我起來,別撿了!
放開我!我氣急敗壞,使勁地掙扎。他怎麼可以這樣不可理喻?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去替別人想一想的嗎?
他的手箍住我,我掙脫不開,朝他的腳上踢了過去。他微微地蹲了蹲身子,眉頭擰成了一團,但始終沒有鬆開我。我想起他的腳傷了,他的腳傷還沒有好……可是我凜冽了內心的柔軟,我不能為他擔心,不能。
林夕顏,你……
放開她!是沈青禾,他及時地出現了。
不關你的事。顧堇修怒氣沖沖地說。
林夕顏的事也不關你的。沈青禾篤定地看著他。
顧堇修看著他,手鬆了下去,我退了一步,站到沈青禾的身後。顧堇修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大步地離開。
我蹲下去,看著已經摔壞的仙人掌。為什麼每次送給沈青禾的禮物,不是失蹤就是壞掉?
是仙人掌?他說。
嗯,本來打算送你的,被顧堇修扔到了地上了……我有些委屈地說。
沒關係,我當收到了。沈青禾笑了笑。
夜裡,我的門被踢得大響。拉開門來,是一身酒氣的顧堇修。他踉蹌地摔進來,手裡還拿著酒瓶子。
我用腳踢了踢他,快起來。
他嘟囔著,手撐著地面站起來,但又摔了下來。我只好拽著他,扶著他,拖著他,把他弄到沙發上,剛躺下,他就低下身,嗷嗷地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