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顧堇修轉校,是轉到我們這所普通高中。
而夏小淼整個人都像開花一樣,活色生香。走到哪裡,她都和他一起。他們兩個人都那麼美,那麼妥帖,很般配。
夏小淼說,她覺得她的人生是從認識顧堇修才開始的。
她的眉眼一直在笑,沉浸在幸福和甜蜜裡。
顧堇修的幾個朋友也轉了校過來,幾個美少年同時出現的時候,總會吸引大片的目光。
我依然是我,沒有任何改變。
襯衣,牛仔褲,手插到口袋裡埋著頭走路。平凡普通,小心翼翼,一融到人群裡就被淹沒的那種。
我沒有再吃木瓜,灰了心,身體再發育又能怎樣,沈青禾的眼裡沒有我。
我報了漫畫班認真地學畫畫。以前是喜歡,但父母覺得畫畫對我這樣沒有天賦的孩子來說是走不通的,只是當愛好還不錯。但已經高二了,一些成績提高無望的同學開始想辦法走特長生這條路。
我也決定學畫畫。高二才開始學,是有點晚。但我已經決定不再走他們為我安排的路,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也許是為了補償我,爸爸媽媽總是給我更多的錢。我花他們的錢,給夏小淼買裙子,看她打扮得妖嬈動人,歡喜無比,我也覺得快樂。
至少這些錢,會讓一個人開心,就行了。
我的漫畫老師對我要求也不高,他說,林夕顏,你再加把勁,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學的。
我淒淒地笑了笑。
開始在暗地裡用更多的時間畫畫,我知道我沒有天賦,那麼我要更努力。
我有時候會在學校裡遇到顧堇修,我想淺淡地打個招呼,但一看到他冷冰冰的臉,就打住了。我轉過身去,遠遠地走開。
夏小淼塞了一張紙條給我,是陸凱給我的。
約我去看電影。
夏小淼很興奮,好像我有了歸屬,她就了了心願一樣。
去嘛,去嘛,陸凱人不錯,和顧堇修又是好朋友,以後我們兩對一起可以舉行婚禮,多浪漫。
我一直覺得夏小淼是死心眼,但我現在覺得她的死心眼真好。
一輩子就喜歡一個人,一輩子就想和一個人在一起。多好。
我去看了電影,也許知道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多疼的事,我希望對陸凱的傷害能減到最低。
一場電影,放的是什麼,我始終不記得。
散場的時候,陸凱忍俊不禁地望著我笑,他說,林夕顏,你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孩,我就喜歡你的淡然,你的安靜,這麼恐怖的恐怖片你都沒有反應……我還以為我可以借這個機會抱抱你呢!
我也笑了,其實是沒看明白。
當我們正說著的時候,夏小淼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跳到我面前。
我看見,她身邊的顧堇修了。
夏小淼笑,他說你不會出現的,他錯了,林夕顏,你們發展得很快呢!
我有些尷尬,不是夏小淼說的那樣。
顧堇修拉著夏小淼的手說,我們也看電影去。
他們走後,陸凱送我回家。
翠微街的夜,冷冷清清,空空寂寂,一如我的內心。
突然而來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快跑,陸凱握著我的手,開始在雨裡奔跑。我的頭髮濕了,衣服濕了,跑到家門口時,已經有些喘。
開門,讓他等一下,我拿傘給他。
他突然望著我怔了怔,沒頭沒腦地說,林夕顏,其實你身材很好。
我順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胸口,被雨水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顯現出了曲線。我的心裡,就被震出了許多的眼淚。
是夏天,是夏天的時候,我還那麼地期望自己能豐滿起來,自己能早早地發育。我現在終於發育了,可是,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沈青禾喜歡的人是夏小淼。他的目光從來就沒有落到我身上,從來就沒有。
陸凱離開後,我站在夏天朝顏開花的牆角邊,哭泣。
像是哀悼那些過往的時光,那些帶著疼痛的16歲,在夏天最後的陽光裡,盛開,飄搖。
我是看著顧堇修從牆上跳下來的。
他走過來,站到我的面前,他的聲音很冷,他說,林夕顏,為什麼和陸凱約會?不是喜歡沈青禾嗎?難道你是這樣隨便的一個人,即使不喜歡也可以在一起?那為什麼我不行?為什麼我就不行?
我看見,他眼中淚水碎裂。
雨水濕了他的頭髮,一綹一綹的貼在額上,很狼狽。
顧堇修。我難過地說不出話來。我想起了夏小淼,想起我最好的朋友把刀比在手腕處視死如歸的眼神,她那麼愛他,他為什麼還要辜負她?
我……我不喜歡你!我凜冽著說。我不想再這樣拖拖拉拉了,不想讓我和他之間有什麼誤會,更不想再這樣下去,傷害到我最好的朋友。
還是說清楚的好。
那天夜裡,我夢見了顧堇修。夢見了他眼裡細碎的淚,夢見了他愴然離開的背影。我的手心開始涼,很涼。
為什麼沒有愛情可以圓滿?
我終於也和陸凱說清楚了,我說我只想和他做朋友,最普通最普通的那種。他無謂地笑了笑,說沒關係。
夏小淼跑來問我,為什麼拒絕陸凱。
不是很好嗎?我們都戀愛。她說。
可是我不喜歡他,不想戀愛。我轉過身去,有些生氣,難道在夏小淼眼裡,只要有人喜歡我,我就該和他在一起嗎?我就這麼差劣?
懶得管你!夏小淼也生了氣。
我們誰也不想理誰,第一次冷戰了起來。
她不再來找我,經過我座位的時候也假裝沒有看見。我聽見她高聲地和別人說笑,看見她挽著別人的手從我面前經過。體育課上,她也不再拖著我的手跑800米。我把自己縮到殼裡,與全世界隔離開來。
有時候顧堇修會走到我們教室的玻璃窗前,然後夏小淼就把椅子往後面一退,自顧自地跑出教室,迎了出去。
我背著長長地書包,拖著腳步回家。有時候,我也去沈青禾的學校,站在街的這邊,遠遠地看著他,看他從人流裡出來。他穿著單薄的白衣,清風秀骨,讓我沉醉。
只是看看他,我的內心,好像就被充盈了,豐滿了。只是看著他,好像心裡的渴望就有所緩解,是明白了,我想念他,即使我們可以常常見面,但我想念他。
在行走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或者是看天的時候,我都這樣,那樣地想念著他,想念他琥珀色的眼睛,還有唇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