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容憂愁。
「看。」她把一張表格放進他手裡。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表格,然後怔住了,這正是金手指獎的參賽推薦表。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你從哪裡得到的?」他看到表格的右下方有推薦人的私章——安虹。安虹?她不是第一屆金手指獎的冠軍得主嗎?
她朝他點頭,她知道他在驚訝什麼。
「什麼都不要問,這是證明你實力的最好機會,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麼認識安虹的,那等你拿到金手指冠軍之後,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她轉過身去,「我希望你能獲得冠軍,那不僅是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
這個理想,是她欠我的。尹禾望著窗外的天空,童年的往事如柳絮一樣在記憶裡紛飛。
英樹握住表格,在心裡苦澀地笑著。即便拿到了這張推薦表,去參賽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何越過千氏家族這道障礙才是他最大的難題。
門被推開了,空曠的練琴室裡突兀地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掌聲。
英樹和尹禾驚愕地回頭望向門口。又是裴多莉!
尹禾的目光冰冷。
英樹露出恨恨的目光。
「真是感人!」裴多莉拍著手掌,搖晃著腦袋走了進來,走到尹禾面前。尹禾迎上裴多莉挑釁的目光,看她又想上演什麼惡毒的損人計。她在她身邊來回不停地踱著步,用尖刻的目光瞟她。
尹禾忍耐著,調整著呼吸。
「嘖嘖。安尹禾,你可真會見風使舵,知道自己沒辦法讓瑭回心轉意了,就想辦法討好千英樹,你這一招可真狠!」
她瞥見英樹手中的推薦表,抬頭對尹禾冷言道:「有了這張表格也沒有用,千英樹是絕對不敢去參賽的,你要白費心機了。」
「裴多莉,你不要欺人太甚!照片的事我還沒有原諒你呢!」英樹厲聲喝斥道。他不知道,她還要惹出多少是非來。一想到照片風波引發的惡果,他就忍不住對她發怒。
裴多莉並不在乎英樹有多生氣,她在鋼琴前坐下來,手指撫過琴鍵,一段惡作劇的單音節曲調從白色和黑色的琴鍵上跳躍出來。
尹禾閉上眼睛,忍受著耳膜受到的尖銳刺激。
英樹眉頭深鎖,一股激烈的怒火在心裡糾結。但是,他試著忍耐,他怕尹禾再次受到傷害。他從鋼琴的一側走過去,拉過尹禾的手便要離開練琴室,卻恰巧迎面碰上被惡作劇的琴聲驚擾著跑過來的諾。
瑭跟著走進來。
一時間,練琴室內的氣氛尷尬起來。
裴多莉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望著戲劇般出現的瑭和諾,忍不住大笑起來。她想,這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戲劇場景,男女主角們匯聚一堂。她望向尹禾,只見尹禾滿臉煞白,於是又大笑起來。
「千英樹,你剛才說……照片的事……對嗎?」她忍住笑,抓住英樹的話題死死不放,她慶幸有人主動提起這檔子事來。
英樹驚怔地回頭,示意裴多莉不要再說下去。對尹禾和英樹來說,他們寧可永遠待在那個被謊言包裹的殼中,也不願承受被朋友欺騙的疼痛。
裴多莉又怎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她指著英樹和尹禾,撇嘴諷刺道:「如果不是我讓人拍下那些照片,邱玥便不會偷了它們,而你們也不會知道邱玥原本是個怎樣的人。是我讓你們看清了一個人的真實面目,你們應該感激我才對!」
她坦然,顯得理直氣壯。
「是什麼照片?」諾好奇地問。
她正是在等待諾的這句問話。裴多莉興奮地走到諾面前:「諾,你剛回來,有許多事你還不知道,比如,安尹禾是酒吧歌女的私生女這件事……」
「住口!」英樹和瑭齊聲喝道,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瑭望著英樹和尹禾拉在一起的手,心裡暗痛。
尹禾蒼白的臉上幾乎失去了血色,讓諾知道她是酒吧歌女的私生女,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恥辱,她最不想在諾面前失去尊嚴。英樹感到手心裡一陣潮濕,他握緊尹禾的手,感到她的手在他手心裡脆弱地顫抖著。
「裴多莉,你給我滾出這間屋子!」英樹狠狠地說,眼底充斥著傷痛的火焰。
「我會走的,」裴多莉冷笑,「我也不想看到你們恩愛的樣子。」說完,她看了看瑭。
瑭的眼神落寞。
她自覺目的達到了,便滿足地笑著離開了練琴室。室外,她對瑟縮著身子在角落裡黯然傷神的邱玥說道:「玥,如果你想報復他們,就把英樹手中的那張表格偷過來吧。」
她望著臉色蒼白的玥,眼底長出了蜇人的刺。
玥瞪著她。
裴多莉大笑,笑聲猖狂。
練琴室裡,瑭的手指緊繃起來。他鐵青著臉,注視著尹禾和英樹並排站在一起的身影,眼底露出了幽冷的藍光。
諾盯著尹禾,目光如炬。她是酒吧歌女的私生女?目光深探下去,她覺得這張精緻的臉實在難以與那樣的字眼聯繫在一起。尹禾無力地站在英樹身邊,儼然一隻依賴主人活下去的小白鴿,在柔和的光線裡顫巍巍的,在諾面前更是失去了最後的尊嚴,她感到絕望而又痛心。
英樹把尹禾拉到自己身後,護住她。她的尊嚴就是她的生命,他要保護她的生命:「我們走。」英樹牽著尹禾的手,從諾身邊走過去,經過瑭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瑭,既然你要回到諾身邊去,就要做得徹底些,不要讓別人誤會。」
瑭側過頭去,目光不敢與英樹觸碰到一起。但是,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尹禾身上。尹禾蒼白的臉色,深得要陷落進去的眼窩,頓時刺痛了他柔軟的神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劃開了一道口子。
那一刻,諾怔住了,瑭眼底的憂傷讓她往後連退了幾步。
街道是那麼漫長,天空是那麼灰暗,心裡是那麼空洞……尹禾不知不覺來到JUN酒吧門口,抬頭望著「JUN」這三個字母,苦澀地笑著,她有一秒鐘能夠體會母親為什麼選擇來這種地方唱歌了。情感極度悲傷的人,應該會選擇到這種地方來避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