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陣吃驚的抽氣聲,接著嘴巴被嚴實地捂上。
裴多莉看著吃驚得說不出話來的英樹,更加得意了。
「我想,你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吧,瑭也一定不知道。明德學院除了我之外,恐怕還沒有人知道,那麼……這件事現在就只有你我兩個人知道。如果你不想讓你的心上人在所有人面前出醜的話,就讓她從瑭身邊消失。當然,你可以不聽我的話,不過那時,這件事就不只是你我二人知道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自信他會與她合作。
英樹握著那些照片,手不停地顫抖。他努力地回憶著,回憶這張有些熟悉的面孔……
英樹一路上都在回想照片裡的女人是誰。他確信那女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人,只是因為太吃驚她是尹禾的母親,所以思路一下子被封上了。他要打開那道記憶缺口。
他努力地回想,不知不覺,車子開到了JUN酒吧門口,他把車子停在酒吧工作人員上下班的出入口。天色昏暗,正是歌女們上班的高峰期。他注視著出入口的人流,一張張妖艷的臉在他眼前不停地晃來晃去。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臉。
霓虹燈亮起來了。他想,他要尋找的人一定不在這門口。他調轉車子,打算離開,可就在他轉方向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女人的腿,女人很冷靜地閃到了一旁。而在女人的目光與他的目光撞上的瞬間,他的眼睛忽然變得閃亮了。
是安。JUN酒吧擁有最出色憂傷嗓音的歌女。沒錯,照片裡的女人就是她。原來她是尹禾的母親。英樹想起第一次在JUN酒吧見到尹禾的情形,那時他驚慌得以為她是跟蹤他而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天她是來找安的。
「對不起,」有人輕敲車窗玻璃,「請讓開一點好嗎?」
英樹這才發現,他的車子把這條出入口的通道堵得死死的了。安已經走過去了,尹禾那有些孤單的背影跟她的如出一轍。英樹歎息,正是有著這樣孤單背影的安孕育出了尹禾那樣孤單而又倔強的孩子。不過,他不明白尹禾過人的驕傲來自何處。
千家的家庭醫生已經給尹禾看了傷,開了藥化她胸口的瘀血。尹禾服了藥,伴著倦意安然睡去。英樹拂開她額上的一撮頭髮,使她明淨的額頭露出來。這樣守在她身旁,英樹心裡十分踏實。
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母親的事。英樹觸摸著尹禾蒼白疲倦的臉,心裡裂開一道疼痛的傷口來。他可以想像,她守著這個秘密生活到現在的心情。如果有人在她傷口上撒鹽巴,那麼他就要讓那個人下地獄。
瑭放學後去班裡找尹禾,艾可可說尹禾下午並沒有來上課,同時沒有來上課的還有英樹。瑭打電話給英樹,問他有沒有跟尹禾在一起。英樹握住電話,看著熟睡的尹禾,不知道要怎麼跟瑭解釋。
他想起裴多莉下午說過的話,想起那些隨時可能毀掉尹禾的照片,然後把嘴唇貼近話筒,說:「尹禾她……現在跟我在一起。」
瑭在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他不知道尹禾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告訴他尹禾下午在學校的事。他一直在等她的讚賞,他用廣播的方式朗讀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是想告訴尹禾,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不必害怕。
「讓尹禾來接電話吧。」瑭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
「對不起,她現在睡著了。」英樹小聲地說。
「為什麼?」瑭的聲音在顫抖,「千英樹,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去看電影了……」英樹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逛街,去遊戲廳和遊樂場……」
「我不相信!」瑭掛斷了電話。
英樹輕輕地掛上話機,凝視著熟睡的尹禾,心裡隱隱作痛。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拯救她,她對瑭的感情的那份固執讓他動搖。他從沒見過比她固執的女孩,滿身傷痛,卻為瑭而幸福地微笑。他永遠忘不掉她躺在他懷裡,滿身傷痕朝他微笑的樣子。
瑭無法相信尹禾會背棄他,他開車獨闖英樹的家,直到看見尹禾安然地躺在英樹的床上。英樹背過身去,不想回答瑭的任何質問。他想讓瑭自己去判斷一切。
瑭掀開尹禾身上的被單,把尹禾抱了起來。尹禾感覺胸口有被壓迫的痛感,痛得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瑭的懷裡了。
「我不想聽你的任何解釋,我不想知道你下午都跟誰在一起,都幹了些什麼!」瑭的語氣很凝重。
尹禾發現英樹也在房間裡,明白是瑭誤會了她,但是又無法解釋下午的事。對於那件事,她死都不會對他講出來。她掙脫開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對英樹說了聲「謝謝」。
「瑭,下午的事我很抱歉,因為有不得已的理由,才……」尹禾的目光有些躲閃。
「我送你回家!」瑭固執地轉過身去,看電影、逛街、去遊戲廳和遊樂場,這些是不得已的理由嗎?
英樹沒有說話,任憑夜風吹亂他額前的頭髮。
那一天,夏日清晨的朝陽紅紅火火地照耀在學校上空,瑭滿臉憂鬱地走進校園,蒼白的臉上有些倦意。昨晚送尹禾回家之後,他整夜失眠,他開始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尹禾,那種無法洞悉一個人內心想法的恐懼感使他不安起來。
學校公告欄前被擠得水洩不通,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怵然。瑭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從前,他根本不關心這些事,但是心中隱約泛起的不安,卻讓他對公告欄裡張貼的消息產生了某種探知的慾望。
酒吧歌女私生女安尹禾,滾出明德吧!
紅色標題異常醒目,標題下方是從不同角度拍攝的一張酒吧歌女的照片,照片裡的女子一身黑色的禮服淒艷得讓人心碎。瑭有暈厥的感覺。那些文字和照片像刀片一樣劃開了他的雙眼,周邊的聲音在他耳邊像潮水一樣瞬間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