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蒼藍色的牆壁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蒼藍,紅色的屋頂上,千萬道光芒流瀉下來,樹葉在暖風中搖曳。
廣播裡響起瑭甜潤的嗓音:「大家好,我是威廉。瑭,很高興在這個時間跟大家見面,今天,請允許我以個人的名義朗讀一首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謹以此詩送給我親愛的朋友安尹禾,希望她幸福快樂……」
尹禾捧著書本,滿臉幸福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耳邊流瀉著瑭溫柔的嗓音。那些清澈而又熱烈的詩句像水一樣在她心裡流淌,幸福像花兒一樣在她心裡綻放。
突然。
一盆冰冷的水從她的頭頂上空直灌下來!
尹禾打了個激靈,僵立在原處,長長的黑髮黏附在兩頰之上,全身也被淋了個透。她慢慢地抬起頭,只聽到從頭頂上傳來一陣哄笑聲。
陽光下,她一身狼狽,像掉進水坑裡的病貓。真是個大喜大悲的日子。瑭向她邁出一步的代價,就注定她要遭受這番侮辱。她用手背把額前的水珠抹掉,心想,這點侮辱算什麼,只要有瑭在身邊,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她拍了拍書本上的水漬,打算去洗手間烘乾整理一下。可是,災難彷彿才剛剛開始。接著,一個大信封重重地甩在她的臉上,把她的鼻樑打得幾乎要粉碎了。
「真不要臉!原來你是這種貨色!」一個冷漠的聲音像石頭一樣朝她砸了過來。
又是她,真是陰魂不散!尹禾摀住鼻樑,斜睨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裴多莉,憤慨不已。
「不要以為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一個酒吧歌女的私生女,不要臉的下等貨,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真是白日做夢!告訴你,只要我把這些資料公佈在公告欄裡,就算有一千個威廉。瑭也難保你!你就乖乖地滾出明德吧,不要髒了我的手!」裴多莉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尹禾彎腰撿起那個大信封,一不小心,裡面的資料被抖了出來,一堆醒目的照片赫然出現在她眼前。她幾乎要停止呼吸了,是母親在酒吧裡唱歌的照片。她摀住嘴巴,眼瞳緊縮,臉色蒼白。她竟然調查她!
「果然如此。」裴多莉冷哼,「你現在的樣子要是被瑭看到,他還會讀莎士比亞的詩給你聽嗎?快點結束吧,在別人好言相勸時要知道抓住時機,否則遭殃的只有你自己!」
尹禾握住信封的手抖個不停,她討厭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挖掘她最不想被觸摸的隱痛。
裴多莉憤然離開。她相信,這些照片足以讓她滾出明德,從此在瑭身邊消失。
「站住!」尹禾叫住得意忘形的裴多莉。
裴多莉轉過身來,斜睨著她,雙臂交叉在胸前。
「你想用這件事讓我離開瑭是不可能的!」她將信封扔到她身上,只想做最後的拚搏,「我賤命一條,根本不在乎這些東西,名譽對我來說從來就沒有過,又何談失去?所以拿回去吧,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相信,當初明德學院決定挖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調查過這一切了。我根本不怕這個!」
裴多莉露出了鄙夷的笑。
「你是說……瑭也知道這件事?」裴多莉盯住她的眼睛,心寒如冰,「那麼……威廉家族呢?他們也都知道嗎?」
尹禾怔住了。
裴多莉狂妄地大笑著,然後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記耳光。「安尹禾,我沒想到你既下賤,又無恥!我敢斷言,威廉家族是絕對不會接受你做瑭的女朋友的!對於威廉家族來說,有瑭的母親的恥辱就已經足夠了!可比起她來,你帶給他們的恥辱才是超能量的!你懂嗎?你根本不配!」
「我是不會放棄的!」她狠狠地瞪著裴多莉,無論她用什麼來威脅她,她都不害怕。她是安尹禾,自小便在侮辱和痛苦中長大,經歷過無數的風浪,沒有什麼可以打垮她!
「不知廉恥!」尹禾的倔強讓她害怕。裴多莉抬起尖細的高跟鞋,朝尹禾的胸口狠狠地踹去。愛情遮掩了她理智的雙眼,也讓她無法停止對尹禾的嫉恨。
尹禾只覺得眼前一陣黑暗,隨之踉蹌著後仰跌倒在地上,書本落了一地。
頭頂上空是一片叫好聲。
原來這個世界有太多人不喜歡她。或許,除了瑭,就再沒有人對她微笑了。可是如今,也許連瑭也要失去了……她倒在地上,疼痛淹沒了所有的意識。
緊接著,一隻腳踩踏在她的胸口上,腳尖碾著她的皮膚,尖銳的疼痛感一陣陣襲向她。她痛得沒了力氣,臉色發青,只覺胸腔裡有一股腥氣直往上竄,鮮血沿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住手!」英樹一把推開裴多莉。裴多莉憤然皺眉,見是英樹,便有些顧忌地收斂起了氣焰,撿走落在地上的那個大信封,悶悶地逃離了。
尹禾摀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著,那一腳踩在她的心窩上,疼得她無法呼吸。英樹把她抱起來,疼惜不已。為什麼又讓他看見她被人欺負呢?他皺著眉頭:中午的時候她不是跟瑭在餐廳裡很得意嗎?怎麼這會兒像個死人一樣了呢?
「你就這麼喜歡他嗎?喜歡到因為他而挨揍也心甘情願?你這個蠢女人,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慘?」
「英樹……幫幫我……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知道……」
她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在這個時候,她依然只念著瑭。
他的心為什麼那麼痛呢?她滿嘴鮮血地躺在他懷裡,卻朝他幸福地笑著。這就是她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嗎?即使滿身傷痛,只要那個人在身邊,只要能一直聽到那個人為她朗讀她喜歡的詩,她就會厚實地幸福下去。
「你這個笨蛋!」他咒罵著她,眼淚卻掉落下來,對她的那點恨意也都消失了。
「你知道……我並不笨……那天晚上,你說的話,被我推翻了,對不對?他……今天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了對我的真心……這個就是證明,對不對?」她低喘著氣告訴英樹,唇邊染著勝利的笑容。
那樣的笑容對英樹來說是一把刀。他用手背抹去她嘴角的鮮血,再不去理會瑭對她有多少真心了。「我帶你回家。」他把她抱起來,穿過校園,穿過所有人的視線。
廣播裡,瑭的朗讀聲仍舊在繼續著。尹禾安然地躺在英樹的懷裡,閉著眼睛聽瑭讀完了最後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