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她，思緒在空氣裡如同飛沙走石。
她的表情真誠如靜靜的河水。
他的唇邊掠過諷刺而又絕望的笑容，他吸氣，將唇湊近她的臉龐，一字一頓地宣佈：「請你記住，我一點也不在乎功課好壞，我只要開心就好。你要錢是吧？我給你錢，條件是你放棄繼續來煩我！」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在喪失了光明磊落地為夢想而奮鬥的機會之後，他也同樣喪失了對其他事物的興趣。而想在那個勢利的空間裡獲得快樂，唯一能改變自己的只有盡力做一個自由灑脫的學生，像所有貴族的孩子一樣奢侈不羈地成長，不計知識和才華的累積，沿著家族規劃的軌跡一路向前，不偏不離就好，然後學會如何揮霍錢財，如何在那個華麗的空間裡贏得更多人的尊重與認可。所以，他認為現在的自己是成功的，正如他所看到的那樣，明德所有的學生都喜歡他，擁戴他，這比他做一個優等生還要榮耀。他不需要做優等生，絲毫也不需要。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他聽到了她堅定而又固執的回答。那一刻，他的拳頭落在她的臉上，生冷而又絕望。
她沒有躲開他的拳頭，嘴角流出了鮮紅的血，血如絲線般沿著嘴角落下。他感受到她的身子在黑暗的空氣裡輕微地顫動，然後，他清晰地聽到了世上最震撼他的一段話——
「我會讓你實現你的夢想，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鋼琴演奏家，但是在這之前，你要答應跟我補習。」
他滿臉狐疑，她竟然是這種頑固不化之人。可是，她小小的嘴巴卻又如此執著與堅定。
他要相信她嗎，相信像她說的那樣，可以幫助他實現夢想？她有什麼可以值得他信賴的？
「請你暫時不要到任何地方彈鋼琴了，否則今天的一幕會再次上演。」
她執拗的目光如墨般潑灑在他飛快流淌的意識裡。
他忽然發出一陣狂妄的冷笑來，然後走到她面前，緊盯著她的目光說：「如果你想用這件事來要挾我的話，我就讓艾可可從明德學院永遠消失。」
他給了她重重的一擊。他知道，她永遠不會拿艾可可的前程冒險，這是他唯一的賭注。他是不會乖乖地聽從她的擺佈，跟她補習什麼該死的功課的。
她的心底瞬間冷凝，再無聲息。
瑭終於回到了校園，廣播裡重新響起他的聲音。
當瑭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會獨自望著悠遠的天空發呆，神色中依然流露出了落寞與憂傷，直至殘破的夕陽將他淡藍色的眼珠染紅染亮。每當這個時候，尹禾總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後，陪著他一起憂傷。那樣的傷，她無法感知，無法替代，唯有等候，直至他疲憊地轉身，重新微笑著朝她走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一切又在平靜中暗湧起來。
尹禾找到景灝的時候，景灝正在學校練球室裡練壁球。空曠的練球室裡，景灝狠勁地揮動著球拍，汗水淋淋。尹禾走到景灝身後，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球拍，在他轉身的瞬間，將一沓紅色鈔票塞到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