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書房的長長的過道裡,英樹揉搓著惺忪的眼睛,穿著一身淺藍色睡衣站在邊角里,當見到文伯領著尹禾從過道口那道強烈的光線裡走出來時,他最後的困乏感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尹禾怎麼會在這裡?他瞪著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的尹禾,顯得驚慌失措,一種不祥的預感在腦海裡不斷閃現。難道……她是來向姑姑告狀的?不是說要給他時間的嗎,為什麼才一個晚上她就忍耐不住了?
「英樹少爺,安小姐是來見大小姐的。」文伯說。
果然如此。不愧是安尹禾,事情做得真夠絕的!
「出去!」他對她怒吼。
她沉靜地瞅著他,情緒毫無波瀾。
「英樹少爺,安小姐她是來……」文伯想解釋尹禾出現在家中的真實緣由,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說清了。
英樹使用蠻力將尹禾帶離文伯面前,轉眼便消失了蹤影。文伯呆呆地站在過道裡,不知所措。
英樹拽著尹禾一路跑進閣樓裡,也許是因為太驚慌,竟然跑錯了方向。應該把她丟到大門外才對,英樹轉念一想,她實在是可惡至極。不過,在把她丟到大門外之前,得先好好教訓她一頓,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說,你想怎樣?」他抓住她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她,搖得她眼前一陣眩暈。
儘管如此,尹禾的眼神卻是一片淡漠,波瀾不驚。對於他的驚慌,她實在是不以為然。
她那冷漠的雙唇讓他揪心,他竟然對她無可奈何,一份失重的無力感充斥在他血液裡,令他頭暈目眩。然後,他的身體在她身前虛弱地下滑,最後雙膝跪在她的裙擺下。那一刻,時間在他眼裡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遠悠長。
「對不起,昨天,我不該對你做那樣的事,請你原諒。」他的道歉顯得疲憊不堪。一想到千氏家族會獲悉他在酒吧裡做鋼琴手的事,他就要崩潰了。那樣的事絕不能發生。只要他滿足她的要求,這件事就會平息了吧。
暖風吹拂。
閣樓裡安靜得可以聽到四處吹來的風聲。
他低著頭,雙手緊揪住她的衣袖,她感受到他緊揪住她的衣袖的雙手的虛弱。那一刻,她竟然對他產生了哀憐。為了不讓她說出他在酒吧裡做鋼琴手的秘密,他竟然會對她卑躬屈膝。他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英樹少爺嗎?
「我不是來告密的。」她平靜地說。其實,她根本不在乎見到他的脆弱,就像她不希望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一樣,她也不願意刻意去挖掘別人的痛苦。可是,命運的車輪讓她見到了他的脆弱,他的恐懼和瀕臨絕境的崩潰。她不懂他的脆弱,但她可以感觸到他內心的恐懼。所以,她決定替他隱藏那個秘密。
他驚怔地抬起頭來,目光閃爍,彷彿在說,你沒有欺騙我吧。她烏亮的眼珠,清澈見底。然後,他看見她朝他輕輕頷首,小小的唇角溫和地彎出了淺淺的不易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