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樹肆意地大笑著,所有的人都會畏懼玥的背景,可他是不需要懼怕的。在他的眼中,玥只不過是個書獃子,鄰家的醜小鴨小公主,未必需要他來寵溺的女孩子,無聊的時候也可以拿來解解悶的小夥伴。
「英樹,趁玥沒發現我們之前,趕快把車子開走吧。」蘇珮珊提議逃跑,神色極度緊張。
可是,她很快意識到,無論她怎麼想逃跑,英樹都是不會甘心撤退的。英樹在車裡笑得滿地打滾的誇張姿態,最終讓她放棄了逃走的念頭,只好閉上雙目,準備迎接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雨似乎漸漸收起了它的囂張氣焰,原本的瓢潑大雨緩和了很多,雨柱漸漸地變成了雨絲,柔柔地落在兩個女孩子的髮絲上。尹禾瞅著紅色的凱迪拉克,抹乾臉上的雨水,從水裡爬了起來,向凱迪拉克車跑來——
「開門!快開車門!」
尹禾惱怒地用腳踹著車身,蒼白的臉龐冷得發青,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瞪著車裡的千英樹,拚命用手拽著緩慢行駛中的車的車把。車子搖著尾巴漸漸停下來,英樹得意地按下車窗玻璃,探出腦袋,兩簇濃黑俊美的眉毛彎得像月亮,並神采奕奕地沖尹禾微笑著。
「啪!」一個冷峻的耳光甩在這張俊美的臉上。
英樹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雨水迅速淋在他那剛被甩過的臉上,徹骨地冰冷。
車裡的靚妹們瞪大了眼睛,嘴巴誇張地張開,驚愕地瞅著尹禾,朝她頻頻飛眼,個個瞠目結舌。
玥從雨水裡衝了過來,用非常震驚的目光望向尹禾,似乎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幕。雖然是英樹製造了這場惡作劇,但她卻沒有辦法去怨恨和自己一起長大的英樹。她站在尹禾的身後,目光在尹禾和英樹的臉上徘徊。她瞅著英樹摀住臉瞪著尹禾的樣子,心像是被撕裂般疼痛。她怎麼能夠打他呢?他是和她一起長大的朋友,也是她珍藏在心裡,偷偷喜歡的男孩……
「你瘋了!你是誰呀!哪裡來的死丫頭,竟然敢動手打英樹,活膩味了吧!」蘇珮珊扯開了粗野的嗓門,對尹禾發出了一連串的質問。
尹禾冷冷地打量著蘇珮珊,過度裝扮過的臉,非常討厭,一雙庸俗的眼正憤恨地瞪著她。
「我是安尹禾。」尹禾揚起眼角,朗朗地說。她本來是不屑告訴她自己的名字的,可她那天生累積起來的驕傲和氣死人不償命的氣節匯聚而成的血液正在血管裡不安分地流淌,最終無法忍耐,在瞬間爆發了出來。她一定要殺殺這個女生的威風。
「什麼?你就是安尹禾!切……多莉說得一點也沒錯,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傲慢又倔強的死丫頭!」蘇珮珊一臉的不屑,目光卻落在尹禾身上,仔細地打量起尹禾來。
尹禾回過目光,一副不屑與蘇珮珊發生無聊口舌之爭的模樣,而是將目標重新鎖定在英樹身上,手臂一用力,將車門突兀地打開,倚在車窗上的英樹一不留神,從車裡跌落了下來,落進櫻花大道由雨水匯成的小溪裡,全身雪白的校服頓時濕透了。
如今,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模樣了,早已不是那個被他殘忍地推倒在地,卻只會用眼神與他交戰的女生了。
風捲著雨絲和白色的櫻花花瓣打了過來。
紅色凱迪拉克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玥站在尹禾的身後,雨水將她瘦弱的身子打得更加瘦弱了,彷彿一陣風吹過,她便會完全支撐不住,飄落進膝下的水裡。
櫻花大道上,所有的人都吸足了氣,瞅著這一幕。
明德要出大事了。
英樹被一名平民女生修理了。
明德的學生們從沒見過英樹如此狼狽不堪,只見他原本乾淨光滑的髮絲被雨水淋了個透,凌亂地搭貼額角上,漆黑的眼睛盈滿水霧,白色運動鞋完全泡在水裡,膝蓋彎成了一個跪拜的姿勢,全身包裹著一層濛濛的雨霧。水面上漂浮著的潔白花瓣,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他跪拜在污水裡的樣子淒美得讓眾人忍不住要掉下心酸的眼淚來。
明德的學生們屏住呼吸,個個為英樹捏了一把汗。
英樹慢慢地抬起頭來,注視著尹禾,那漆黑的眼睛裡,全是雨水落入的冰涼。
尹禾抬了抬下巴,目光冷峻,俯視著跪拜在水裡的英樹,對紅色凱迪拉克裡的女生們一字一頓地說:「也許,他是你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可對我來說,他只不過是生活在父母的寵溺下,完全不懂事的白癡,一個連課本都能拿倒的白癡。」
說完,她甩了甩濕漉漉的髮絲,連一秒也沒有停留,就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跑去了。
明德學院的學生們都在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風呼嘯而來,吹開了被雨水淋濕的衣角,一雙漆黑的瞳孔在雨水中漸漸放大,越發漆黑與美麗。冰冷的雨水濺在英樹的身上,寒冷由腳底直逼全身,尹禾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如雨點般地敲打在他的心口上。
他注視著轉身離開的尹禾。
透過冰冷的雨水,他看到了那纖細的透著冷漠和傲慢的背影。雨水將這一切糾結在一起,令他的心絲絲疼痛。他抬起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臉,彷彿那記耳光抽打在了他的心上。冰涼帶著被雨水切割般的疼痛,盤踞在他即將被毀滅的心口處。
他,千英樹——
真的只是生活在父母的寵溺下,完全不懂事,一個沒有理想和奮鬥目標,只會混日子的白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