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的小門吱嘎一聲打開,聶琛輕裝出了獄門。天空真他媽的藍,空氣真他媽的新鮮,四年,四年!
遠遠看見兩鬢斑白的父母守望在路邊,眼淚霎時漲滿了眼眶,疾步衝上前去,砰的一聲跪倒在二老面前,「爸,媽,兒子錯了,讓你們操心了……」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老爺子抹著眼淚,趕忙往起攙。老太太忍不住抽泣,在兒子寬闊的肩膀上忿忿地給了兩拳。三十六七終於懂事了,浪子回頭金不換!
擦乾眼淚,四下張望,說不出在尋找著什麼。見鬼!除了顏如玉,還有長成「小伙子」的旺旺,還能找誰?
那雙孤兒寡母沒來接他嗎?整整一年沒來看他了……
D城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爛。不,比從前更爛。N多條馬路正在擴建,塵土飛揚,弄得人灰頭土臉。靜心一想,一個人的成長尚且要經歷痛苦的蛻變,一個城市的變革必然也要經歷一個艱難的階段。憂傷之後醞釀著希望,塵埃落定,D城會迎來一個明媚的春天……
金風送爽,洗了個澡,換上家人給他新買的衣裳,跟老媽打了個招呼,跟老爺子要來了車鑰匙,跟隨著擁堵的車流直奔古文化街的「了緣堂」。
呵,旺旺……
將車子緩緩停在門口,紅艷蹦蹦跳跳地迎了出來,「哥,你啥時候出來的?進屋,旺旺跟他姥爺在樓上呢。」小丫頭眼看著老闆娘獨自走過最初那段辛苦的日子,很清楚旺旺是聶琛的骨血。
姥爺——
聽起來就腿軟。站在門外壓低聲音輕問,「他姥爺咋在這兒?玉呢?」
「這個……這個……」小丫頭忽然間吞吞吐吐。
「利索點!到底咋了?」再磨嘰下去他一準兒崩潰了。
「生孩子去了。」
一臉錯愕,微瞇起眼睛,詫異地合不攏嘴:又生?
媽的!改嫁了?說好他今年就出來了,她就不能等等他?沒男人就不行嗎?就不能沒有性生活嗎?
「她這會兒在哪兒呢?」濃眉一皺,滿臉火氣。罪過罪過,老孫又動嗔念了。長長吐了一口氣,換了一副還算平和的語氣,「多會兒生的?在哪個醫院呢?我去看看她。」孩子都生出來了,還能塞回去?發火有用嗎?
苦了旺旺,後爸!
實在不行就把孩子要過來……操,人家也不見得能給他。那孩子他一天都沒管過,一出來就明搶太不仗義了吧?
最好的辦法是連他媽一起搶,真趕上土匪搶親了!可人家那孩子不也沒媽了嗎?
操/他媽,頭疼。穩住,先去看看情況。
悶頭抽了根煙,坐在車上仔細盤算了一下。仰頭看了看閣樓上的窗口,腦袋裡依舊牽掛著旺旺。死活不敢上去!種下了沒管,理虧,怕孩子他姥爺大耳刮子抽他!
在婦幼醫院就近的超市裡買了點營養品,按照紅艷提供的地址直奔婦產科的豪華病房。生了三天了——不敢想像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是啥奶奶樣?
顏如玉半靠在舒適的大床上打著吊瓶,剖腹產的傷口正在接受烤電。生過一個的優勢就在於輕車熟路,抱著稚弱的孩子不再害怕,跟玩布娃娃似的。
「媽,把睿睿抱過來讓我玩玩。」
「剛睡著,你看你看,笑了。」姥姥指著嬰兒車上沉睡的小傢伙笑沒了眼。
「我還巴望著生一女孩呢,一個兒一個女兒正好,老了不遭罪。又一個禿子!鬱悶死我了,我可娶不起倆兒媳婦。」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就不相信,他老子將來能不管他?」老太太順手將換下來的尿芥子扔進了垃圾桶。小嬰兒在最初的幾天不太適應尿不濕,經過了上一次,有了經驗。
「我就沒打算告訴他老子。」
「那是你傻!晚生就這一條根兒,以後那些錢還不都是他的?」老太太一直很得意顏如玉娶進門的「媳婦」。
「媽!」鼻子一皺,忍無可忍:人老奸馬老滑,不是這麼市儈吧?這次隨她生等同於風險投資?太噁心了!這樣說來就更得守口如瓶了。
「別喊!我得給你爸打個電話,我怕他把旺旺帶街上瞎溜躂。他老年癡呆,萬一拉不住看被車撞嘍!我這個心啊……」守著小的惦記著大的,哎,當姥姥的。
「他把自己撞了,也不能把旺旺撞了,你就放心吧。那是我爸的命!」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我打電話,你繼續給孩子想名,我開上證明好到派出所上戶去。」說著話,懶懶打了個哈欠出了房門,「聶琛?」赫然一愣,被杵在門口的「禿頭喇嘛」嚇了一跳。
對方微微一笑,略顯侷促,「阿姨,聽紅艷說她生了,我來看看她。」
「啊,進去吧進去吧。」心口壓著股悶火,懶得搭理對方,忽然想起了什麼,「你來前在店裡見著旺旺了嗎?在不在店裡啊?」
「在,跟他老爺在樓上玩兒呢。」聽得出老人家對孩子十分精心。
「我回店裡轉一圈,你進去吧。孩子睡著呢,輕點。」適時退場,她在這兒倆人不方便說話。個人修個人的福,隨她去吧,能不能修成正果得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