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孕試紙上的雙線讓人頭皮發麻,老天爺一次僥倖的機會都不給她。
臨近年底,林晚生忙著籌備婚事,來往兩地,很長時間都顧不上她,以為對方大概是新婚燕爾徹底把她遺忘了。索性沒有再去打針,只差兩個月,最多還有兩三次她就「刑滿釋放」了,大不了用外用栓劑湊合一下!
結果就是這樣,又一個生日將近的時候,顏如玉發現自己順利「中標」了。
紅艷的那次淒慘經歷讓她記憶猶新,垃圾桶裡沾滿鮮血的棉花讓她無比恐懼。到底該怎麼辦啊?這個時候告訴林晚生她懷孕了,分明就是別有用心嘛。
思來想去,這種「好事」也只能「便宜」那姓聶的了。如果她抱著一點希望想嫁他,她都不能把這種糗事告訴對方。就因為徹底沒了希望,才想到徵用他做「臨時老公」。她才不要去那髒兮兮的小診所殘害自己的子宮呢,去大醫院做流產還是有個男人陪著比較「體面」。
聶琛一接到電話,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躥起了老高,闊步衝出門外,一路罵罵咧咧,「你他媽是豬啊!倆人眼看分手了,鬧出這種笑話。你這會兒在哪兒呢?打算怎麼辦?」
「不流產難道生下來養著?叫你過來客串一下孩子他爸,你哪兒那麼多廢話?我這會兒正往一醫院走呢,你趕緊過來吧。」
「好事怎麼想不起我啊?一出了倒霉事全是我的!林晚生呢?是不是男人?管種不管收啊?」
「在幾千里之外。人家元旦就要結婚了,我這個時候告訴他懷孕了合適嗎?不被人家誤以為別有用心才怪!都是女人,人家好容易盼到了結婚,幹嘛非去攪和人家的婚禮?別廢話,你出發沒呢?我都快到了……」
憋了一上午尿,排著幾十號人的大隊做完了B超,婦科主任溫和的告訴她,還得等兩天。胚胎體積太小,不容易弄乾淨。顏如玉強忍著陣陣反胃無可奈何地出了診室,望著等在走廊裡的聶琛,低聲說到,「排除宮外孕,一周以後再來……」
聶琛猛地將後腦勺撞在牆上,嘩啦一下站起身惡狠狠地望著一臉淡漠的小女人,強忍著想要掐死她的衝動,咬著牙根憤憤地低咒,「顏如玉!你個不是人的東西!幹嘛非讓我來冒充孩兒他爹?沒心沒肺!還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你能不能別老折磨我?算我求求你!」
「行了行了,下次我自己來,不折磨你了。」懶得理他,拿著化驗單逕自下了樓梯。滿心委屈,沿著車來車往的馬路漫無目的往前走。林晚生就要當新郎官了,她到底要不要提前告訴對方一聲?
聶琛開著車緩緩跟在身後,連按了幾聲喇叭,搖下車窗大喊,「瞎轉悠啥?上車,我先把你送回去!」之後,他得找個地方靜一靜,她顏如玉是想把他往絕路上逼啊!
停在網吧對面,目送著女人進了小區。一個人開著破昌河一路顛簸,迎著黃昏西沉的落日鑽進了新榮區的林場。大片的樹木都落了葉,車輪驚起幾隻野雞拍動著翅膀飛過果實橙紅的酸刺。不遠處的小河結著厚厚的冰,河對岸炊煙裊裊地民房外依稀看得見追逐嬉戲的孩子。
點燃一根煙,狠狠地吸了兩口,仰在椅背上竭力克制著喉嚨裡斷續的哽咽。他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老天爺要這樣懲罰他?他或許該換一個地方生活,強迫自己把她忘了……
這個世界沒有愛,不好;而太想愛了,又會使你更加失望。佛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可他只是個凡人,無法拋棄那抹讓人銷魂的紅塵愛慾,這就代價——
痛,卻割捨不下……
可能是因為害喜,也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顏如玉沒有一點胃口,躺在床上翻看著手機,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心一橫,撥通了林晚生的電話。
正坐在沙發上收看新聞聯播的男人望著電話上閃爍的號碼眉頭一緊,看了看剛剛離開飯桌的準新娘猶豫了片刻,輕輕按下了接聽,「有急事嗎?」認定一向懂事的她不會輕易給他打電話。
「方便嗎?」
「說。」語調淡漠而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沒打針,中彩了,剛剛做過流產。就這些,不打擾你。」
斷了線……
林晚生表情僵硬,啪的一聲合上電話,目光全無焦點,呆呆地坐在原地……
「晚生?」魏楠鳳透過半封閉的隔斷敏銳地察覺到愛人的異樣,「出了什麼事?」尋常的事情不足以讓這個「身經百戰」的男人詫然變色。
他瞬間恢復了平靜,「沒什麼,生意上出了點小問題。」
「要回去嗎?」她直覺不是什麼小問題,不由替他揪心。
「不,不需要。如果可能的話,我打算婚禮之後再回去。」恨!她顏如玉憑什麼自己作了決定?她憑什麼替他做了決定?她為什麼不能用那個孩子要挾他一下,也許,他會動心……
原本打算回去陪她再過一個生日,可此時他改變了主意。他厭惡理智的自己,厭惡理智的女人,更厭惡兩個理智的靈魂碰到一起!
長歎一聲,輕輕站起身,拖著略顯沉重的腳步走近一臉擔憂的魏楠鳳,「放心,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我晚上約了朋友打牌,早點睡,不要等我。明早接你一起早茶,乖乖的。」上樓換了身衣服,如往常一樣將寶馬開出了大門。車速越來越快,撒歡似地嘲笑著車流稀疏的公路。
猛然一腳撒車,車身一斜,嘎然橫移了二十幾米,掏出電話氣勢洶洶地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