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林晚生泡了壺人參烏龍,坐在自家庭院的綠蔭下,靜靜地注視著坐在輪椅上望天的魏楠鳳。
手機忽然響起,悠然接通,「老黃啊,有什麼急事嗎?」
「顏如玉今天一早跟我提出了辭職,我只說再考慮考慮,這才急著請示您。」
「沒問她有什麼打算嗎?」眉頭攢起一線焦慮。頭痛,又玩什麼花樣啊?
「問了,只說是幹得太久覺得心煩,別的什麼都沒說。」
「行了,隨她便吧。抽空我會問她的。」
煩躁,忽然覺得坐不住了,眼前的「准老婆」從沒讓他這麼操心過,自從沾上那個女人,他原本寧靜的生活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她就不能讓他安安穩穩地過完假期嗎?
起身走向安靜得像畫一樣的女人,溫柔地扶住對方瘦削的肩膀,「楠鳳,我得出去一下,很快回來,先送你進房休息吧?」
女人溫婉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就像是個文靜而乖巧的布娃娃。越發堅信,天下沒有什麼人比這個女人更適合他,如果沒有那場見鬼的車禍該多好啊?
車子開出家門不久,便撥通了顏如玉的電話,「喂?你現在什麼地方?」
「尼姑庵,打算剃了頭出家。」
「沒空跟你開玩笑,說實話。」迅速調整好語種,口氣明顯透著不耐煩。
顏如玉望著寺院牆壁上釋迦牟尼前世捨身飼虎的壁畫淡淡地回應道,「實話,騙你幹嘛?」
「發什麼神經啊?讓我過幾天安生日子不行嗎?我隔了這麼久才回來一下,哪有工夫沒完沒了的哄你。」
「厭倦了就離開,沒人拿槍逼著你。」充其量變成他林晚生的閒置物品,反正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清靜。有心出家,未必要待在寺廟裡,想做尼姑未必要剃了頭髮。大慧宗杲禪師曾說:俗人在火宅中,與貪瞋癡為伴,作為見聞,無非惡業。然於中打得徹,其力勝出家幾千倍。……所以入得世間,出世無餘。《長者子耶捨經》又說:雖復處居家,服寶嚴身具,善攝諸情根,厭離於五欲,若能如此者,是為真出家。身雖在曠野,服食於粗澀,意猶貪五欲,是為非出家。
幾番高論當然不是她顏如玉能憑空想出來的,她大老遠跑來這「昊天寺」當真是奔著當尼姑來的,廟裡最有權威的「尼姑大嬸」對她說出了以上那番開導的話,疑心是這小廟裡僧多粥少,人家說什麼也不收她。
「OK,想出家當尼姑我也攔不住你。一切等我回去再說,這會兒沒空招呼你!」林某人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摘下眼鏡煩躁地擦了又擦。這女人多半是不願意讓他回來探家,轉彎抹角地鬧著要他回去。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由著她,慣出這樣的臭毛病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
站在山門外的顏如玉迎著清爽的山風,將電話揣進衣兜,很快又掏了出來。很久以來彷彿就是這部電話主宰著她的命運,就像是一場難以擺脫噩夢……
昨晚在QQ上遇到聶琛,本以為是件幸運的事情,然而爭吵卻再次成了聊天的主題。她已經無力再承受哪怕一點點傷害了,他為什麼還要用那些夾槍帶棒的字眼傷害自己。若是從前,她可能會用各種殘忍的手段折磨自己;而此時,她鄙視自虐行徑。一個女人自己不去疼惜自己,還能指望男人來疼惜你嗎?
用力將手機丟向山下,只想過幾天清靜日子。一個人的舞會,不需要任何男人參加……
一切罪孽起於貪慾:貪情,貪慾,貪名,貪利。人一旦對幸福沒有了渴望,還有什麼能讓她害怕?
夜深了,林晚生哄睡了側臥在大床中央的魏楠鳳,滿懷心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心底忍不住撥動著一絲牽掛,擔心自己上午的那通電話可能傷了對方。很少這樣兒女情長,他到底是怎麼了?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撥通了顏如玉的電話,見鬼!怎麼會一直不在服務區啊?
她到底去了哪兒?會不會是耍小孩子脾氣故意拔掉了電池不接他電話?人隔著幾千里路,心已經飛了回去,不得不承認,他心裡的確裝著她。
始終不願正視這個事實,不願承認自己違背了當初對楠鳳的承諾。他說過不會在一個女人身上纏綿兩晚,無關感情,只是發洩慾望。誰料那夜之後,一切都變了樣……
沒有身體接觸的愛情能存活多久?無論他曾經對睡在隔壁的女人多麼熾熱,此時也已經麻木了。越來越在乎那個常常陪他過夜的女子,在乎到需要刻意與她拉開距離,在乎到不敢無節制地與她親近。
他已然背叛了曾經以為天荒地老的感情,害怕自己會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