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已經逃了,那索性逃得干脆,卻沒想到三年後他又一次地來到台灣,他不該來的,卻又不由自主地想來,他只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他有時候在想,他們從認識到他逃跑之前的那一段時間,他到底是以什麼心態對待夏佳仁?兄長或者父親,他以前是這麼定位自己的。
她那時十四、他二十四,她懵懵懂懂、他傾囊相授,卻忘記了他們之間其實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這種太過接近親情,實則不是親情的情感太危險。
他沒有約束自己,膽大妄為地觸碰了危險的邊境,他對她管得很嚴,他以為這是一種呵護,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管束,雖然她從來不把他當做長輩,嘴上喊他大叔,也只為了氣氣他。
她喊自己大叔的時候,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而他喊夏佳仁的名字時,沒有他所以為的親人之間的親暱,他對她的那種親暱介於一種禁忌地帶。
他不許她做那個、做這個,總是擔心這、擔心那,其實他最擔心的就是她被帶壞,被一些壞男生帶壞,因為他年輕時也是居心叵測想著跳上某女床上的壞男生。
她是聽話的,只要他是有理的,她會聽,只是嘴上喜歡跟他吵上幾句,他習以為常。
然後便是那天晚上,她長大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生,有很多跟她同樣年輕的男生追求著她,他心酸了,酸到他終於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自以為是的理論全數變成泡沫,他虛偽的面具被撕破,他沒有臉再待在她身邊,那天在樓梯口她未說完的話,他已經聽出來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阻止自己去擁抱她。
那是可恥的,他不應該在她意識朦朧時,在她還來不及真正認清自己時,就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如果有一天她清醒了,她會恨死他,而他會因為她的不愛而痛苦至死為止。
他怕了,怕得趕緊縮回自己的殼裡,直到他真的耐不住那磨人的思念,思念像是螞蟻一樣,不斷地啃噬著他的心。
死就死吧,反正愛與不愛,他都是死路一條。
以前,她很年輕氣盛,任何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而現在……“該死的!你就不能給我穿上衣服嗎?”要死了!要他一個禁欲這麼久的男人每天看著她清涼,不,是全裸的曼妙身子走來走去,他要發瘋了!
夏佳仁依然故我地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看電視,“我就喜歡這樣!不是跟你說過要適應的嘛。”她無辜地說。
適應?她說的是火星話吧?莫岑哲抹了一把臉,他才在這裡待了兩天,他要是再待下去,很有可能要流鼻血過多而死了。
“哦,對了,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從成為我的監護人開始,就沒有交過女朋友了?”夏佳仁狀似冒昧地問。
已經被耍得沒有尊嚴的莫岑哲無語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唉呦,真可憐,該不會禁欲了……一、二、三……咦?五、六年!”她吃驚地大叫。
拜托,剛成為她監護人的時候,他每天都被她弄得煩死了,哪有那個心思嘛,至於後來,請不要深究這個問題,莫岑哲難為情地轉過身。
“現在你功成身退,可以去找一個女人……滅滅火了。”她調皮地轉過身對他眨眨眼。
他不該回過身的,他後悔也來不及了,一回頭,他半低著頭看著她,卻正好看見她兩手臂相交,又白又軟的胸脯在他眼前晃動著。
“大叔,我可不會跟你上床,收起你淫蕩的表情!”夏佳仁故意以嫌棄的眼神看著他。
莫岑哲差點就嘔出血了,他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他瞥了瞥他,“畢竟我們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呀!”
她完全如他所願了,可會不會太遲了,如果是三年前,她這樣做的話,他也不會逃開的,可不逃開,早晚也會出事……無論怎麼樣都逃不開這個命運。
莫岑哲鄭重其事地搖搖頭,轉開了話題,輕佻地說:“我在想,你十七歲時就發育得挺好的,可現在……”
“怎麼樣?”夏佳仁傲然地挺胸。
“似乎有些縮水了。”莫岑哲疑惑地說。
“怎麼可能!”夏佳仁才不信他的話,自尊卻還是受了傷,“你是眼睛出現毛病了!”
“沒事的,你現在還年輕,還有機會發育。”他安慰道,眼裡升起一抹笑意,她肯定不知道,她是一個很好激怒的人,只要他稍稍地放一下火,她就會自動地將火力全開。
“你!”夏佳仁正想要罵他,鼻子卻一陣搔癢,她不文雅地打了一個噴嚏,被她扔在角落裡的浴袍隨時披上她的身體。
她正想要拒絕,他開口道:“我知道你年輕,可年輕也不代表不怕冷,而且現在是深秋欸……”雖然室內開著暖氣。
她氣得全身哆嗦,卻說不出話。
“別狡辯,你的乳尖都硬了。”既然她要在他面前扮演豪放女,那他就見招拆招。
她倒抽口氣,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上圍,心裡大罵不止,這個死變態居然連這個都注意到了,他……他太過分了!
“對了,做模特兒的不是要把……”他主動省略字眼,手在下身比了比,“那個毛發要弄干淨的,你也太不專業了。”
對,對,他說的有道理,可她又不是泳裝模特兒,她是廣告模特兒呀!他把她的等級都給降滴了。
“啊,忘了跟你說,沙發似乎也些紅點,好像是你的親戚來找你了……”他含蓄地說。
紅點?親戚?夏佳仁瞪著他,腦子飛快地算著日子,該死,今天似乎是大姨媽的日子,她羞愧地一把推開他,往房間裡走。
片刻後,她的房間裡傳來沙啞的尖叫聲,“根本就沒有!騙子!”
正坐在沙發上的莫岑哲優雅地笑了笑,安靜地喝著咖啡,她太過得意了,以為這樣就能嚇走他了,她也太小看他了。
他比她大了十歲,吃的鹽比她吃的飯還要多,她卻在他面前耍小聰明,不自量力……
不過,但願以後不要再隨便地亂秀她的裸體了,年紀大了,他也吃不消了……
莫岑哲以為自己很了解夏佳仁,可在跟她重新相處了一個月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個混蛋!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內衣、襪子不要亂扔!”男人說著每天都要重復的話。
坐在沙發上正悠閒地看著小說的某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為什麼買東西只買一份?”整理屋子到一半時,莫岑哲口渴了,打開冰箱才發現除了飲料之外,什麼東西都是單數。
“哦,我一個人住嘛。”她涼涼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了過來。
莫岑哲靜靜地看著她背影好一會兒,最後默認自己確實是一個混蛋,他歎了一口氣,“以後記得要買我的份。”
因為一個人住,她不需要買太多的東西,只要買她自己需要的就行了,而且這個房子只有她一個人住,她愛怎麼亂就怎麼亂,房子是她的,不是嗎?
“衛生棉也要買你一份嗎?”某人仍是不好相處地來了這麼一句。
“如果你想買的話!”他咬牙切齒。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她冷冷地回道。
好吧,他甘拜下風。
“大叔,我發現你不行哦!”夏佳仁放下書,轉頭過來溫柔地看著他。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還沒老,卻越來越囉唆了……”她說道。
他選擇沉默,他不講話,可以吧!
“對了,你要是找到房子就快點搬出去,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可不好。”
這大概是重點了。莫岑哲清清喉嚨,“我不想找。”
不想找?他當她是難民收容所嗎?夏佳仁白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大叔,你不會是沒有工作,想在我這裡混吃混喝吧?”
沒有工作?她是在開玩笑吧,他沒離開她時,“嵐”已經發展不錯了,成了藝術界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藝術與商業之間架起了一道橋梁,專門進行藝術品交易。
不過“嵐”在這三年已經不似當年的稚嫩,正逐漸地成熟,旗下擁有最專業的法律團隊、最八面玲瓏的公關部門、最實力非凡的保全部門等等。
而她不知道,莫岑哲深吸一口氣,正打算要跟她說說自己近年的情況,她來了這麼一句,“我餓了,給我去做飯!”
要他燒飯?莫岑哲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敢相信,“我?做飯?”
“對!”
“為什麼?”他揚高尾音。
“一,你住在我家……”她扳著手指數著。
“等等,我有幫你整理房子。”他的手立刻指向剛剛被他整理得干干淨淨的臥房。
“錯!那是你受不了才整理的,我可沒有要你做!”夏佳仁是吃定了他的潔癖。
“喂!”莫岑哲不滿了。
“二,我不想煮!”她說完了。
他傻在那兒,呆呆地重復,“你不想煮?”
“對!”她點點頭,她就是不想下廚,她就是想看看莫岑哲狼狽地煮飯的模樣,男人十個有八個不會煮飯,他就是其中一個了。
“是你不會煮吧?”莫岑哲嗤之以鼻,眼神斜睨著她,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樣。
“我不會煮?我不會煮,你就不會勃起!”她恰北北地凶了回去。
哦,前幾年他對她的教育在此刻體現出來,原來他的教育這麼失敗,“你……”
“哼,我現在就煮給你看!”女人急匆匆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往廚房走去,轉身的時候沒有看見男人狡詐的笑容。
姜還是老的辣,特別是她在他的眼皮底下這麼多年,他要是不知道她有幾根毛就奇怪了!不過惹火她的代價是被她誤會他的性能力,這種悶虧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廚房裡一陣劈裡啪啦,莫岑哲乖乖地站在離廚房最遠的地方,他有一點,真的只有一點的潔癖,所以,他對廚房敬謝不敏。
想當初他們一起生活時,他不會煮,她也不會煮,他們的下場就是每天都吃外賣,最後吃膩了,他專門請了一位廚師,定時上門給他們做飯,他們也就活下來了。
所以對於夏佳仁的廚藝,呃,他是不抱太大的希望的,他不是怕髒才站得這麼遠,他只是為了保全生命。
結果廚房除了發出炒菜的聲音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奇怪的聲音。
當夏佳仁端出一道又一道的佳餚時,他真的傻眼了。
“喂,好了,還不過來吃!”夏佳仁大聲地說,手上動作俐落地盛飯,等她坐下來准備開動時,某人還愣在那兒。
“大叔,你干嘛?”
“呃,你煮的?”莫岑哲很清楚外賣不會送到廚房。
“廢話!”夏佳仁理都不理他,逕自開動了。
“等等,你下毒了?”他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佳餚,俗話說,越好看的東西越毒。
“你看到我死了沒?”夏佳仁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這個瘋子了。
莫岑哲默默地看著夏佳仁吃完飯,在她准備要收拾的時候,他喊住了她,“等等!”
她看著他,不做聲響。
“我還沒吃。”他輕輕地說。
“我以為你不要吃。”她沒有任何情緒地說,在平靜的表層之下,她的心跳動得很快,她有一種矛盾的心情,她不想給他吃,他憑什麼吃呢?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