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因為成天忙著處理國事,因此面對這樣的變化,他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應該怎麼處理,只得暫且耽擱下來。
不過由於他已經很清楚自己喜歡著杜貞晴的心情了,所以在查舊案的時候,也就更加用心。
畢竟現在,他不只是想達成安國公的遺願,還多了份喜歡、想疼愛的心情牽掛在杜貞晴身上,所以他更希望能早日為杜家平反,好看見她歡欣開心的笑容。
而依照杜貞晴告訴他的,杜予風為娘子打造的金飾,一共有六種,分別為鐲子、戒指、項鏈、髮簪、手鏈,再加上一對耳環。
在他的暗中調查之下,他發現蘭花金飾不但是被抄家官員私藏,而且還散落在不同人家中。
目前除了杜貞晴已偷到手的鐲子與髮簪兩戶人家,還有藏在安國公府裡,原本屬於爾宛陽的金手鏈外,其餘有兩樣在兩名抄家官員手中,至於另一項則下落不明。
而失去鐲子與髮簪的,分別是兩戶京城富商。
八年前,也就是杜予風被抄家時,他們還只是小生意人,並不十分有名。
更令人質疑的是,在金飾被盜後,這兩戶人家竟不約而同地默不作聲,根本沒去報官,活像是要刻意掩蓋此事一樣。
如此詭異的巧合,讓睦長樂更加懷疑了。
為了不漏失任何一項線索,他乾脆從頭查起,派人去詢問了各家金匠,想找出杜予風訂製的蘭花金飾,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總之,只要是跟八年前的杜家案子有關連的各項人事物,他連一丁點線索都不放過。
他如此費心費力,為的自然是早點查清楚杜予風究竟被誰,又為何被誣陷,只是他白日上朝,下午查消息,所以回到府裡,往往都過了晚膳時間,再加上偶爾有公文要處理,因此三更半夜才入睡,已成了他近日來的習慣。
對於他如此的費心神,杜貞晴的心裡多少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畢竟她與睦長樂素昧平生,雖說他是蒼龍堡俠客,骨子裡就是樂於助人,而且安國公又有托於他,所以才會想要為杜家平反,可是瞧他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的,她卻無法出半點力,讓她著實感到有些不安。
就這樣只讓睦長樂去忙碌,真的好嗎?
可是她好像也幫不上忙,而且就像睦長樂說的,若讓別人發現她偷了首飾,又是杜家後人,事情肯定會變複雜。
但是,因為她對睦長樂有份傾慕之心,所以她更無法只是單純地等候著他為她奔波了。
於是她向廚子學了幾招,夜裡只要睦長樂過了晚膳時間未歸,她就替他煮點消夜,然後乖乖等門。
這天,她像以往一樣熬了湯,做了些點心,候在他的房裡想等他回來,可是直到星子透出微光的夜深時分了,他卻依然還沒進門。
到底是怎麼了?睦長樂從不曾這麼晚回家過啊!
杜貞晴趴在桌上,望著窗外的薄薄月光,總藏覺有些不安。
就在她考慮著是否該把湯重新熱過的時候,突地,窗外翻進了一個身影,而且一踏入房內,便整個人倒在地上。
杜貞晴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才大著膽子踏近。
待她看清楚來人的臉孔後,她忍不住迸出驚聲,「長樂大哥!」
杜貞晴驚慌地看著睦長樂按著染血的腰身伏在地上,血漬濺得他身上到處都是鮮紅一片,讓她瞬間腦袋空白。
「晴兒?沒事的,我……只是一點皮肉傷。」睦長樂吃力地撐著身子想站起來,卻覺得有些無力。
「長樂大哥,你流了好多血,這不是皮肉傷而已吧!」杜貞晴慌張地走近睦長樂,彎下腰檢視著他的傷口。
染血的腰部讓睦長樂變得行動不易,也令杜貞晴緊張無比。
可偏偏她對這些醫理之類的事根本一竅不通,情急之下,她只得匆忙起身。
「我、我去找老總管來。」
她慌慌張張地奔出房外,過不了多久,便拉著老總管進來。
兩人幫著將睦長樂扶上床,老總管又從藥箱裡拿了止血粉暫時抑制肆流的血口,然後替睦長樂清理傷口、包紮。
杜貞晴性進忙出地幫著端熱水、纏紗布,看著睦長樂失了血色的臉龐,她忍不住又想起去世的她的爹娘。
不要啊!她不希望再有疼她的人死去了!
長樂大哥,你要撐下去啊!
杜貞晴有些顫抖地咬著自己的下唇,雙手緊抓著自己的裙擺,使勁過大,讓她的指節都有些泛白了。
「杜姑娘,睦爺沒事的,只是一時失血過多,現在需要靜養。」老總管忙完一切,見杜貞晴慘白著一張臉,忍不住出聲安慰。
「真……真的嗎?」杜貞晴張著無助的雙眼,視線還是定在睦長樂身上。
「我年輕時當過幾年大夫,這種刀傷看起來可怕,但其實睦爺年輕,身子又硬朗,不礙事的,好好休養,多吃點營養的東西,就可以恢復了。」老總管看得出來,再不給杜貞晴一點兒安撫,她大概慌到要昏倒了。
這些天來,杜貞晴跟睦長樂走得近,他們看在眼裡雖沒點破,但心裡總約略有個底,希望能有天可以祝福兩人真的在一起。
現在瞧杜貞晴如此關心睦長樂的生死,老總管心底更是欣慰了。
看來睦長樂沒白照顧她,她真的值得人疼愛啊!
「謝謝你,那……那麼接下來換我照顧好了。」杜貞晴握緊拳頭,一再地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現在要換她來照顧睦長樂了啊!
「那就有勞杜姑娘了,我把藥跟紗布留下,需要換藥時,我會再過來幫忙。」老總管吩咐過後,便提了藥箱離去。
杜貞晴走近床邊,望著睦長樂躺在床上滿頭大汗,完全失去他平日裡與她笑談應對的從容優雅模樣,心裡不由得發疼起來。
「晴兒?」睦長樂有些虛弱地睜開眼,見她搬了椅子坐在床邊候著,忍不住吐出了輕音。
「長樂大哥,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呢?」杜貞晴擰乾了手巾,傾身為睦長樂擦拭著額前的汗珠,說話的聲調還帶著微顫。
「給人暗算了。」睦長樂感受著那冰涼的溫度,覺得似乎舒服了點。
「什麼?暗算?誰要殺你啊?」杜貞晴嚇了一大跳,手邊的動作也僵了下。
「看來八年前的內幕,牽連到的問題並不小。」睦長樂回憶著方才突然被兩名殺手包圍的情況,忍不住吐出歎息聲。
這些天來,他四處明查暗訪,或許是引起旁人注意了吧!
不過會派人暗殺他,表示對方作賊心虛,不想他再查下去,也就是說……
「晴兒,因為我受了傷,所以更可以證明你爹是無辜受害的,你放心吧!離洗清杜家冤屈的日子不遠了。」
睦長樂本是希望這個話題能讓杜貞晴別再為他操心,可以見到她歡欣的反應,哪曉得……
「笨蛋!」飽含怒氣的音調迸發,杜貞晴氣得全身發顫,眼眶裡卻有著淚水在打轉。
「晴兒?」睦長樂苦笑道:「你不開心?」
「廢話!就算能為我爹平反,那又怎麼樣?如果你因為這樣而送命了,我會開心嗎?」淚水跟著氣惱的情緒滑下面頰,杜貞晴握緊了手巾,極力克制著自己,別把手巾甩到他臉上去。
「晴兒……」睦長樂微愕,半晌才會意過來,「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傷勢,但老總管不也說過我沒事,只要休養幾日……」
「我不只是擔心傷勢!」咬了咬下唇,杜貞晴壓制著心口那股擔憂翻攪的情緒,顫抖地說道:「我……如果說非得讓長樂大哥冒這麼大的危險,才能夠洗刷我爹親的污名,那、那我寧願不要了!」
說到最後,杜貞晴半帶哭音地嚷道:「我不要再失去任何對我好、疼愛我的人了!」
更何況,睦長樂對她來說,已經不只是個很愛照顧、很寵她的大哥了,而是她相當在乎,是她很在意的男人啊!
「晴兒,你想太多了,這其實不過是輕傷,只是血流得多了點,看來才嚇人……」睦長樂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反應,一時之間真有些亂了心神。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舒廉康的話突然跳進了他的腦海裡。
舒廉康曾說過,他覺得杜貞晴也挺在意他這個大哥的,雖然這件事他一直沒向杜貞晴求證,不過現在用不著問,他都明白了。
杜貞晴都願意為了他的安危,放棄能夠洗刷她爹親冤屈的機會了,這件比她性命還重要的大事,她居然可以為了保他的命而妥協,這不已經證實了她有多麼重視他嗎?
瞧她雙眸都哭紅了,讓睦長樂的心底不由得泛開了一股濃厚的憐惜感。
唉……他真是失策啊!
查這些事,原本的用意是要幫她,讓她開心,結果呢?
居然是害她操心又害怕!
「晴兒,你別怕,我不是在安慰你而已,這傷真的不礙事……」為了令杜貞晴安心點,睦長樂試圖出聲想彌補,但沒料到……
「你胡說!」杜貞晴猛搖頭,她抹著不斷掉落的淚水,駁道:「我知道你這個人性情穩重,做事也謹慎,又不愛讓別人操心,所以才什麼事都一個人扛起來,這樣固然是種體貼,可你有沒有想過喜歡你的人的心情啊?」
她這番隱藏著表白的話語,讓睦長樂微微一愣。
其實仔細想想,早先他確實沒有為那些關心他的人多想想,甚至從沒想過要去顧慮這一點,可現在他倒是有些懊悔了。
現在的他,喜歡杜貞晴,不希望她不開心,更不願她吃苦或受傷,想來這也是她的心情才是。
若像她說的,她就是那個「喜歡他的人」,那麼她也不會想看到他受傷啊!
「說的也是。」睦長樂注視著杜貞晴哭花的臉龐,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為了你,我確實要好好保重我自己。」
「咦?」一句話把杜貞晴止不住的淚水給打斷,她抹了抹淚痕,微愣道:
「什麼?什麼叫為了我?」
「因為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既然這樣,讓彼此互不擔心,不是應該的事嗎?」睦長樂乾脆地笑問。
「什麼……等、等一下!你這是……我剛才說了什麼嗎?為什麼話題會跳到這裡來?」她是很在意睦長樂沒錯,很依賴他也很享受他對她的好,但是她從沒想過,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表白啊!
太突然了吧?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們剛才說的,不就是你很喜歡我,希望我別老是太過涉險,不注意自己嗎?」睦長樂微勾唇角,輕迸問句。
「等等!我說的不是這樣吧?」杜貞晴漲紅了臉,「我、我確實很喜歡長樂大哥,但是……我原本是想等到事情結束了才說的……」
甚至她也沒去考慮到,究竟睦長樂會不會喜歡上她。
可現在,很顯然的是,事情不會完全按照她預期的發展,而且,她該感到歡欣喜悅嗎?因為睦長樂也喜歡她啊!
「我原本也沒打算這麼早問清楚你對我的心意,不過……看來我們都沒必要再隱瞞自己的心情了,這樣不是很好嗎?」睦長樂迸出淡淡笑音。
「呃……是很好沒錯,但可以的話,我寧願你別受傷。」她都不曉得該戚謝那些暗算睦長樂的人,還是氣他們了。
「與其討論我受傷的事,我寧願你確切地回答我,是否喜歡我?」睦長樂勾住她的手指,那比起自己的大掌細嫩的小手摸起來滑溜極了,讓他極為捨不得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