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為你開 第十七章
    鍾怡仁蹙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因為我不可能答應,所以你才迫不得已用這種方法接近我。」

    游幸芳微笑。「對,但你覺得手段卑劣,而且不值得原諒。」

    她再次因為她看穿人心的能力而驚訝。

    「手段是否卑劣我不與你爭辯,也不是我今天來的目的,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與方羲和的緣分才搭上,你確定要扯斷?把幸福放走真的好嗎?」

    鍾怡仁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怎麼知道對……對方羲和的感覺不是你加在我身上的?」

    游幸芳輕聲笑了起來,見她惱了,又收斂神色。「我只是打開你的心門,讓你不需壓抑自己,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可沒做其他多餘的事。當然你可以懷疑,畢竟我有不良記錄,只是真的沒必要畫蛇添足,多此一舉,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客氣,可要讓你加入我們還有其他辦法,哪需要用到美男計?」

    聽到美男計,鍾怡仁翻了個白眼。「他算什麼美男?」方羲和的長相屬於有個性那一類,跟美男搭不起來。

    「所以啦,你真的想太多了。」游幸芳促狹道:「你明明在意他,幹麼扭扭捏捏的?」

    鍾怡仁脹紅臉,又窘又惱地看著她,游幸芳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我的能力是不是很討人厭?我說實話別人覺得難堪,我說假話別人又怪我不真誠,不過我明白你的彆扭,依你的個性,可能要一個月才會真正接受喜歡一個人,誰曉得我給你加了火堆進去,一下就燒起來了,把你弄得措手不及。」

    被說中心事,她難掩困窘,游幸芳知趣地起身,話說到這也差不多了,太多會惹人厭。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對我心平氣和,卻獨獨對他不諒解?如果不在乎,你又怎會生氣?給他一個機會,他有時雖然很讓人受不了,恨不得一腳踢走,但他真的是個可以依靠的人。一幅畫看的是整體,別只盯著邊邊的小瑕疵。」她起身往門口走。「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再見。」

    「你的照片——」

    「送給你,我還很多。」她笑著開門走了出去。

    鍾怡仁歎口氣,倒在沙發上。「什麼送給我,是故意留給我看的吧……」

    怎麼他們都一個樣呢?明明對她耍手段,卻又表現得這麼理直氣壯,只是這次與游幸芳談話,讓她感覺很陌生,之前的她可愛開朗,現在卻透著一股狡猾。

    既然能心平氣和地面對她,為什麼不能原諒方羲和?

    她心煩地側了個身,視線不經意地掃過茶几上的卡片與陳皮,想到卡片上荒謬、令人哭笑不得的話語,她好笑地搖了搖頭。

    「真是受不了他。」

    阿寶把前腳搭在沙發上,期待地望著她。

    「想去散步?」她揉著它的臉。「當寵物可真好,整天只知道玩,又沒煩惱,你說……我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可是他們的做法真的很讓人生氣。」

    拿起玻璃瓶與卡片,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最後還是捨不得丟掉,將它們放在書架上,帶著阿寶去公園散步。

    對於方羲和的感覺太過複雜了,她不知怎麼處理,最後只能化為憤怒,因為那是最直接的發洩。

    一開始,她只覺得他這人有點怪,後來發現他對員工不錯,是個好老闆,可又沒老闆架子,兩人說話也不像上司下屬,他只有耍派頭或是純心要氣她時才會端出老闆的身份,平常相處就像個朋友。

    理智上,她喜歡薛崇亞那樣的人,溫和冷靜,但兩人之間沒有化學反應,反而是方羲和老愛惹她,逗得她無所適從,她都還弄不清自己的感情,游幸芳卻耍了一記陰招,把她渾沌的感情一下挖出來,她像是讓人強迫中獎、趕鴨子上架。

    她想一刀斷了這段關係,偏偏又下不了決心,而且她都藉故不去上班了,想靜個幾天,他卻一直送水果來招惹她。

    「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抱怨道。

    走進公園時,幾個熟悉的面孔與她打招呼寒暄,正好轉移她的注意。在家休息的日子她也沒閒著,幫大樓住戶找回一隻貓跟一隻綠蜥蜴,只是收入微薄,總共只有五百。

    綠蜥蜴是個可愛的六歲小男生養的,哭得唏哩嘩啦,說是舅舅送給他的,媽媽覺得丟了就算了,反正她也不特別喜歡那只蜥蜴,但兒子一直哭,便透過別人介紹來找她。

    媽媽自然是不想為一隻蜥蜴多花錢,她價格若開高,鐵定不成,因此只意思意思收了兩百。那個媽媽還叨念了許久,心有不甘,希望她能免費服務,但她不能開先例,否則以後生意也不用做了。

    另一隻貓也是差不多情形,一個女高中生丟的,也是哭得眼睛腫,但又沒什麼錢,她就意思意思收了三百。在社區接生意就是這樣,講究的是人情,如果是外面的寵物偵探,沒錢的自然不會打電話來,大家已經有預期心理,知道價格不會便宜,不想付錢的根本不會上門。

    她沒辦法出來開業的原因是她曉得自己心軟,定會禁不住客戶的哀求砍價,最後一樣賺不了錢,更別說開公司前得走各式各樣的程序,光想就覺得煩。而在公司上班就不一樣,收費標準是死的,就算客戶要議價,也不是她要煩心的事,方羲和才是那個該操心的人。

    撇開到底要不要接受方羲和這個問題,離開「包君滿意」也讓她不捨,在那裡上班真的很輕鬆,算是她夢寐以求的工作。

    想到這兒,她發了一通簡訊給方羲和,為她這幾日請假感到抱歉,她明天就會去上班——當然是以員工的身份發過去的。

    她以為他會傳個簡訊回來,或是打電話過來,但都沒有,這讓她有些心神不寧,沒隔幾分鐘就忍不住拿手機出來看一下。

    會不會在忙呢?可是明明每天都閒得要死,只會上網和吃水果……她憂心地蹙了下眉頭,要不要打過去問問看?

    依照他纏人的個性,她傳簡訊過去,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除非有事情絆住他,或者在上廁所……可是都十分鐘過去了,也該出來了吧?還是在跟客戶談事情?這麼巧?

    她每想到一個理由,就不耐地找出漏洞推翻,一個接一個,最後連自己都煩了。

    她到底在幹麼——

    阿寶突然叫了起來,鍾怡仁低頭看了它一眼,就見它往外奔去,沒料到它會有此舉動,她一時鬆了狗鏈。

    「阿寶!」她往前追,沒跑多遠,只見李俊章帶著嘟嘟不知要去哪兒。

    她不假思索地追上去,可還是慢了一步,他已經坐進車裡開車離去。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她心急地撓了下額頭。

    李俊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還有,嘟嘟怎麼也在這兒?

    她直覺地就想搭計程車追上去,但招手的瞬間忽然想到自己身上只有一百塊,還是準備買西瓜汁的,只好又把手放下。

    她立刻撥電話給張淑青,但沒人接聽,她考慮了兩秒,又打給方羲和,結果他也沒接,她又氣又急地切斷電話,正打算撥去公司時,一輛車緩緩在她身邊停下。

    「你找我?」

    她嚇了一大跳,轉頭發現方羲和坐在車裡笑嘻嘻地看著自己,還刻意晃了下掌心的手機。

    見他嘻皮笑臉,一副得意洋洋嚇到她的表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忍不住踢了輪胎一腳。「你……你……太惡劣!」

    「上車。」他露出更多的牙齒,大言不慚地說:「像不像超人,你一說我馬上到。」

    智障才會相信!她狠瞪他一眼,但想到嘟嘟,她壓下甩頭就走的衝動,用力打開車門,幾乎想把車門拆下來丟到回收場。

    阿寶跳上她的腿,她關上門,火大道:「還不開車?」

    「是。」他往前開,也沒問她去哪兒。

    終究是她先沉不住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跟著李俊章來的。」他說道,然後又加上一句。「我收到你的簡訊了。」

    她瞥他一眼,想問他為什麼沒回,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見她欲言又止,他噙笑道:「怎麼了?」

    「沒有。」她轉了話題。「車子都走遠了,還追得上嗎?」

    「有你在,不怕跟丟。」他坦率地說。

    她抿了下嘴,不發一語。

    他歎氣。「你不會多疑到以為我叫李俊章綁架嘟嘟,然後陰險地把你叫上車,是為了測試你的能力吧?」

    「我只是心裡不痛快,覺得好像落入你的陷阱。」她聽見他無奈地歎了一大口氣。「反正我就是一個心胸狹小的人。」

    「我沒這麼說。」他趕緊撇清。「前面右轉還左轉?」

    她看著紅綠燈,想著嘟嘟的模樣……

    「左轉,你最好跟緊點,我的能力有距離限制。」

    「好。」他打方向燈,往左轉。

    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水果好吃嗎?」

    「送人了。」

    他挑了下眉。「便宜那些人了。陳皮呢?」

    她轉向右側,不發一語。

    他微微一笑,明白她留下來了。「我做了芒果干跟蔓越莓,香甜味美,純自然風味,完全無色素無防腐劑,好吃到停不下來,明天送你一罐,慶祝你回來。」

    見她沒說話,他繼續說明他怎麼做芒果干跟蔓越莓、食物風乾機怎麼用,然後他又訂了草莓,打算做草莓醬,像沒關的水龍頭,滔滔不絕。

    聽到阿寶打了個大呵欠,鍾怡仁忍不住笑出聲。看吧,家庭主婦式的叨念連阿寶都受不了。

    「你真的很閒,花這麼多時間弄這些有的沒的。」

    她這一笑,原本僵滯的氣氛忽然輕鬆許多。

    「你不喜歡?」方羲和問。

    兩人互看一眼,她捕捉到他試探的眼神,想到游幸芳的話,還有那些關於他的夢。真的有必要再跟他彆扭下去嗎?都氣三天了,自己還要氣多久?如果真的捨不得斷,現在是順水推舟的好時機,別再拖拖拉拉了。

    掙扎了幾秒,她轉頭望向窗外,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喜歡就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

    見她耳朵紅了,方羲和也不笨,自然明白她軟化了,他笑意更深,忍不住想吹口哨,不過太過猖狂可能又會惹毛她,還是低調一點,幸好等待終究是值得的。

    鍾怡仁能感覺身旁熱烈的視線,她不敢轉頭,害怕與他四目交接,她也不知自己決定接受他是對是錯,但不嘗試就永遠不曉得,而且心底深處,她還是願意相信他。

    這幾天,她總是夢見他,細節記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們兩個去了許多地方,變換各種身份,有時她能看清他的臉,有時只是模糊一片,但她曉得那是他。

    若心裡不在意,又怎會老是夢見他?

    話雖如此,她的疑心與怒氣並未完全消除,否則又怎會氣那麼多天?但她累了,不想再交戰了。

    或許游幸芳的話終究對她產生影響,當她可以觸及幸福時,為什麼要放棄?

    她不知游幸芳說的是真是假,但要她瀟灑地放手,叫方羲和滾出她的生命,她也說不出口,既然如此,就作決定吧,然後她可以自己觀察他說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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