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拳頭正好打中方羲和的下顎,但她沒有得到任何復仇的快感,因為關節和肌肉的疼痛讓她叫出聲來,他的手立刻覆上她的嘴,掩蓋她憤怒又疼痛的叫聲。
他見她眼睛噴火,頭頂都要冒煙,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不定一會兒一股蒸氣就從她耳朵噴發而出。
她的右手疼得沒法動,但還有左手,指甲往他臉上抓,他偏頭閃過。「你氣什麼,安靜點。」若不是嘟嘟一直狂吠,他們倆鬧出的聲響早被發現了。
她拉下他的手,咬牙道:「我氣什麼?你性騷擾——」
「你一直抱怨個不停,我只是想讓你安靜下來。」他解釋。
相較於守規矩又保持距離,他比較喜歡她現在生氣蓬勃的樣子;比起冷戰,他更喜歡兩人有話直說,生氣地大吼也沒關係,再說她也有權利生氣,他的確是故意把她壓在懷裡。
讓她冷靜下來只是檯面上的理由,底下包裹的是他的私心,他毫不羞恥地承認,他想碰她,所以就做了,她是有理由發火。
她冷笑。「要讓我安靜下來可以捂我的嘴,有必要把我壓在你胸口上嗎?」
他無奈地歎口氣,正想編個高明點的理由混過去,卻聽到嘟嘟淒厲的叫聲。
「再叫我踢死你!」李俊章怒聲道。
鍾怡仁整個緊繃起來,她的怒氣一下被轉移。嘟嘟顯然受到傷害,她立刻想帶著阿寶衝出去,給李俊章一個教訓。
沒想方羲和先她一步走出陽台,穿過廚房,走進客廳,正好瞧見李俊章踢了嘟嘟一腳。
「再叫啊——」
李俊章從眼角的餘光中瞥見一抹身影,驚嚇地轉過頭。誰?誰在他家?
方羲和一個跨步上來,動作乾淨利落,一個右直拳把他擊倒在地。鍾怡仁只瞧見他揮了一拳,然後就看到李俊章像果凍一樣癱倒在地,動也不動。
她嚇了一大跳。「你打死他了?」
他回頭笑道:「沒有,哪這麼厲害。」
她鬆了口氣。「他有沒有看到你?」
「沒有。」其實他走近時,李俊章有轉過頭看了一眼,但他的拳頭緊接著就把他擊倒了。
他把歇斯底里的約克夏抱起來,下一秒,原本狂吠的狗霎時安靜下來,鍾怡仁訝異地望著他,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低頭看著阿寶,發現它從進陽台之後一直很乖,即使聽見嘟嘟的吠叫聲也沒有跟著應和,這實在有些不尋常……
「走吧。」方羲和打開門。
她把疑問放在一旁,牽著阿寶走出去,臨走前還望了李俊章一眼,確定他胸口起伏、還有呼吸後才閃人。
多了一隻約克夏,沒辦法全擠在前座,鍾怡仁只好將阿寶與嘟嘟放在後座,讓它們靠著窗戶吹風。基於安全原則,車窗只開了幾公分的小縫。
上路後,她緊繃的心情才稍稍紆解,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闖空門,而且還把主人打倒在地,雖然並不是她親自動手,但在法律上她就是共犯。
她瞪向方羲和。「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做如這種事來!」
「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拚命深呼吸,怕自己歇靳底裡地給他一拳,危及行車安全,她已經夠倒霉了,可不想連死都跟他在一起。
「以後這種活別想再叫我來。」她把醜話說在前頭。
他微笑。「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不覺得。」她生氣地回道。「你還笑!」真想掐死他。
見她氣得臉蛋紅通通的,他咧嘴道:「第一次看你這麼激動。」
她賞他一個白眼。「遇上這種事誰不會激動?」她拿出面紙抹去額上的汗。
「你以為把狗搶回來事情就解決了?李俊章醒過來發現狗不見,他會怎麼樣?」
「大概會錯亂吧,說不定以為是靈異事件。」他回答。
「雖然他沒正面看到你,不對,我覺得起碼會瞄到一眼……就算無法指認,也一定記得有人打了他一拳,萬一他報警,警察調出附近的監視器,我們就完了。」
她越想心越慌。爸如果知道,指定會昏倒。
她頹喪地把頭埋在膝蓋間,他在紅燈前停下車,拍了下她的後腦勺。「振作一點,相信我,不會有事,他不會去報警。」
「我不信你。」她的感覺還是很糟。
「記得我們談過的超能力吧,我也有超能力。」
她僵了下,唰地直起身子,警戒地望著他。「你——」
他歎氣。「本來不想告訴你,可看到你這樣——」
「你在騙我吧!」她打斷他的話,雖然她自己有點能力,也懷疑過薛崇亞,但她從來沒懷疑過方羲和,畢竟超能力又不是超市賣的蘿蔔,誰都能買一根回家。
一個公司出現兩個擁有特異能力的人就很奇怪了,怎麼這麼湊巧,連老闆也是……
一個念頭急閃而過。湊巧——真的是湊巧嗎?
還有他今天反常的舉動,一下摸她的頭髮,一下抱她,再想到前幾天窺探一般的目光……難道說,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他的策劃?但她有什麼能讓他圖謀的,又沒錢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能力。
她的表情瞬間變幻莫測,方羲和明顯感覺她心中又築起防衛的牆。
「你真的有超能力?」她追問,眼神嚴厲。他突然提起超能力莫非是有心的?
他如何能說實話,只是似是而非道:「拳擊就是我的超能力。」
她又露出迷惑的表情。「你在開玩笑嗎??拳擊是超能力?」
「一拳把人打昏還不算超能力嗎?」他故意問。
「你不要混淆視聽,我說的是真的超能力。」她強調。
「除了把人打昏,我沒什麼超能力,沒有『Heros』主角的能力,更比不上蝠蝠俠、蜘蛛人。」他話題一轉。「能不能告訴我你幹麼突然翻臉?」
她一怔。「我沒有。」
「還沒有?」他繼續把問題丟回她身上。「你看看自己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你。」
「你太誇張,是你扯什麼超能力——」
「你對超能力三個字過敏?」他瞥她一眼。「要說誰有超能力,小薛還比較像吧,怎麼沒看你擺臉色給他看?」
「我……」
「你倒是只會對我發火。」他繼續酸。「我哪裡對不起你?你有很嚴重的雙重標準。」
她一時語塞,被他攪得腦袋打結,最後只擠出一句。「綠燈了。」
他的抱怨頓時讓她不好意思,對他,她似乎總是不客氣……但這不能怪她,別人都好好的,就他愛惹她生氣,舉止懌異不說還知法犯法闖空門,現在又讓她疑心他是為了她的異能而來。
他踩下油門時,她已找到反擊的點。「為什麼我有雙重標準?因為你看起來不可靠又居心不良。」
他不可思議地看她一眼。「你在說什麼?」
她怒目而視,臉紅脖子粗。「結果證明我的第六感是對的,你闖空門,打人還性騷擾——」
他的笑聲突然打斷她的話,像在取笑她的無理取鬧與大驚小怪。
她別過頭,決定不理他。
「我當時真的只是想讓你冷靜下來。」他昧著良心說,見她氣呼呼地鼓脹雙頰,他含笑道:「我道歉,行了吧,你這樣真像飛毛腿,每次餵它吃葵花子,它都會把葵花子藏在臉龐的頰囊裡,弄得鼓鼓的,像塞了兩顆乒乓球。」
她斜睨他一跟,立刻地把臉頰往內縮。
他又加上一句,朝她眨了下眼。「我覺得很可愛。」
鍾怡仁先是瞠大眼,隨即皺眉,面露疑色,他是單純讚美還是跟她調情?竟然還對她眨眼睛?想到他先前摸她頭髮、眼神溫柔看著她的模樣,她懷疑他是不是在對她透露「喜歡」的訊息?
但她能直接問嗎?以前一個女同事曾以為某個男同事對她有意,結果最後表錯情,對方根本沒這個意思,弄得雙方尷尬死了。
而後她又想到自己,以前也曾有過男同事表達曖昧,但她一直以為彼此只是朋友,最後對方卻怪她,說她利用他,還罵她故作天真,當時一個要好的前輩就說她是感情遲鈍。
她對男女之事的確不在行,想直接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又怕自己會錯意,更可怕的是他還是她老闆,萬一真是誤會,以後怎麼共事?
「你是什麼意思?」她只能這麼探問。
他不解道:「什麼?」
「說這些話的用意。」
他更加茫然。「什麼用意?覺得你臉頰膨膨的很可愛不能說嗎?」
她語噎,臉龐一下紅了,雙頰的溫熱讓她莫各地惱起來。她到底在臉紅什麼?
看吧,幸好她沒捅破那層紙,他只是單純的讚美罷了,沒別的意思。
「你現在臉紅紅的很像水蜜桃,也挺像蘋果的。」他心情愉快地說。
即使是單純讚美,聽著也肉麻,她故意粗聲粗氣道:「你一直說這些幹麼,故意轉移話題嗎?李俊章醒來以後怎麼辦?」
是她在轉移話題吧?不過方羲和好心地沒再激怒她,配合地說道:「看他採取什麼行動再說。」
她煩躁地雙手環胸。「以後你不要叫我跟你去做違法的事。」
「好,以後不叫你就是。」他乾脆地應允。
氣氛一下變得很僵凝,鍾怡仁仍是雙手抱胸,一副拒人欲千里之外的態度。
「你有沒有覺得什麼事不對勁?」他沉聲問,方向盤左轉。
她沒回聲,只是瞥他一眼。
「你比我還凶。」他睨她一眼。「到底誰是老闆?」
她一愣,困窘浮上臉。
「你以前在食品公司也這麼凶老闆嗎?」他又瞟她一眼。
那時她大部分都在忍氣吞聲,雖然才離開四個月,卻遙遠得像上輩子。
「沒有,但我決定不要再忍氣吞聲。」她挺起胸膛。「不合理的訓練是磨練我已經聽到長繭,再也不信了。一直往後退,最後只會踩空。」
他感興趣地問:「看來你摔得不輕,所以你現在是遷怒嗎?」
「不是,做寵物偵探可沒包括私闖民宅,只要一想到失手被抓,我就頭皮發麻,你不能趕鴨子上架,故意把我放在那種情境……」
「別說什麼故意不故意,張淑青是你的朋友,是你自己決定要跟來的。」他提醒她。「還有嘟嘟被踢的時候,你不是也想逞血氣之勇衝出去,那時怎麼沒想到私闖民宅?」
「你還真會狡辯,現在變成我錯了?」她冷眼以對。
他微笑。「我沒說你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以後可能會犯法的案子我都不會找你,張淑青的事你也別管,接下來我會處理。」
她立刻抓住他的語病。「你別曲解我的話,我只是不想碰犯法的事,淑青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管,我只是表達我的立場而已。」
他正經道:「我瞭解了,就像你不肯去找我的襪子一樣,也是表達你的立場。」
她怎麼覺得他的話裡泛酸,她有惹到他嗎?
回到辦公室後,小築開心地與兩隻狗玩耍,方羲和關在房間裡,她則坐在電腦前上網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