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竊 第一章
    忠勇侯府。

    初秋時節,軒轅清荷在廚房幫忙醃鹹菜。她是侯府的八千金,喜歡燒菜,尤其擅做各種甜食,閒暇時常會來廚房幫忙。

    收起幾壇剛醃好的鹹菜,一名廚娘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瞅著清荷說:「忙了一下午,八小姐快回去歇著吧,喏,這是您方才做的核桃酥,順便帶回去讓七夫人嚐嚐。」

    八小姐是七夫人所生的女兒,打從十幾年前七夫人被侯爺納為妾室後,便一直得寵至今。這些年來,不管侯爺新納進多少姬妾,七夫人從來都不曾失寵於侯爺,可見侯爺有多寵愛她。

    不過說到這個七夫人,府裡有不少人都曾因為得罪她而遭到算計,因此府裡的人都暗地裡咒罵七夫人心狠手辣、毒如蛇蠍。

    然而八小姐的性情卻與她這位手段厲害的娘親截然不同,她心性單純又善良,既不像她那個精明幹練的娘,也不像暴躁嚴苛的侯爺,倒不知是像到了誰。

    清荷笑著應了聲,「好,那我回去了。」

    清荷走回與娘親所住的逢春閣途中,看見幾名下人神色匆匆的經過,遇見她連向她請安、問候都沒有,但她沒有多想,以為他們是在忙明日玉蝶姊要出嫁的事。

    絲毫不知此刻府中早已亂成一鍋粥,全因為明日要出閣的新嫁娘失蹤了。

    這樁婚事可是皇帝親自指婚,新娘子不見,事情可嚴重了。

    忠勇侯軒轅岱是當今聖上軒轅岡的堂叔,他的千金嫁給赤王殷颯也算門當戶對。他妻妾十幾人,有十八子十三女,但並非每個女兒都有資格嫁給赤王,只有他與大夫人所生的嫡女才有這等殊榮。

    因此皇帝指定由他嫡出的五女軒轅玉蝶嫁給赤王。

    今早下人發覺軒轅玉蝶不見蹤影時,找遍了整座侯府都尋不到,這才急著稟明侯爺和大夫人。侯爺大怒,要下人裡裡外外仔細搜尋一遍,一定要將人找到不可。

    可新娘子失蹤這種事又不能張揚,因此下人們只能暗地裡悄悄尋找,不敢聲張。

    而此刻的清荷渾然不知這件事將改變她未來的人生。

    回逢春閣的路上,經過一條小徑時,她腳前陡然出現一條麻繩,她沒留意,整個人被絆倒在地,兩側的樹叢頓時響起竊笑聲,就在她抬目望去時,躲在矮樹叢後的幾個人影早一溜煙的跑了。

    她沒出聲也沒追去,而是默默站起身拍了拍衣裙。算了,這種惡意的捉弄已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今兒個只是絆了她一下,還算是輕微的。

    她看向手裡盛著核桃酥的食盒,幸好盒蓋仍蓋得好好的,裡頭的核桃酥也沒掉出來。

    回到逢春閣後,清荷將帶回來的核桃酥擺在桌上,招呼屋裡的幾名婢女過來。

    「靜瑤、娟兒、阿蘭,這是我做的核桃酥,你們嚐嚐。」靜瑤是服侍她的婢女,娟兒和阿蘭則是伺候她娘的丫頭。

    由於娘很得爹的寵愛,這逢春閣裡光是使喚丫頭就有六、七個。

    三人各拿了一塊核桃酥吃著,吃了一口,娟兒便討好的說:「八小姐做的這核桃酥真好吃,我差點連舌頭都要吞進去了呢。」

    七夫人只生了八小姐這麼個女兒,自然是很寵她,因此下人們也處處巴結討好她。

    阿蘭急忙附和,「就是,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核桃酥了。」

    因為七夫人的緣故,討好的話清荷打小就聽了不少。她心裡清楚,雖說她做的甜食確實不差,但這是她第一次做核桃酥,即便不難吃,可也絕沒有娟兒她們說的那麼好吃。

    清荷又黑又圓的眼睛睇向靜瑤,靜瑤只是朝她點點頭,沒有說什麼阿諛奉承的話。生得黑黑瘦瘦的靜瑤素來寡言安靜,等將核桃酥吃完後才評論。

    「有點乾,但味道很香。」由於幼年時曾受過傷,因此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清荷彎唇笑道:「嗯,方大嬸說我水加太少,下次多加一點就不會太乾。」府裡上下有兩百多口人,但只有靜瑤會同她說真話。

    下人們因為娘的緣故不敢得罪她,但她那些兄姊弟妹則因為娘的緣故沒少欺負過她。

    幼年時不懂事,有次受了欺負,她哭著跑回來,娘問她怎麼了,她老實告訴娘,不久之後,欺負她的七哥和九妹的娘就被爹賞了幾巴掌,接著便將他們母子三人給攆出府,趕到了城外的別院去。

    這件事是她後來無意中聽其他幾位兄姊說起才得知—

    「看她一臉老實樣,想不到竟跑去向她娘告狀,害老七和九妹他們被爹趕出去。」

    「那賤人生的女兒怎麼可能老實,我娘說她就同她那蛇蠍心腸的娘一樣滿肚子壞水,讓我以後見著她得離遠點,可別惹到她,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被她害死呢。」

    「她跟她娘一定會有報應,她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之後那些兄姊弟妹明著雖沒再欺負她,暗地裡卻給她使了不少絆子,讓她吃了不少虧,但後來她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曾再向她娘說起。

    有次他們甚至害她失足跌落水井,差點溺死,她都沒有吐露是誰暗中推她落井,只對娘說是自個兒不慎失足。

    隨著年紀漸長,她知道娘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她把那些兄姊弟妹對她的欺負當成是在替娘還債。

    她心想一報還一報,他們欺侮她越多,她替娘償還的債也越多,因此甘之如飴。

    因為不管怎麼說,娘對旁人不好,但對她這個女兒卻是打心眼裡疼寵著。

    「清荷。」七夫人走進花廳,看見女兒,彷彿發生了什麼好事,她眉眼間藏著掩不住的喜色。

    「娘,您回來啦。」清荷溫順的走過去扶著娘親到桌前坐下,為她倒了杯茶,「娘,喝茶。」

    府裡的大夫人雖是主母,但一來由於侯爺寵愛七夫人,二來七夫人的性子精明幹練,因此侯府中不少事都交給七夫人來辦,這陣子七夫人為了置辦軒轅玉蝶出閣的事,忙得不得閒。

    心忖暗中安排的事就要成功了,看著寶貝女兒,七夫人那張美艷的臉龐喜逐顏開,忍不住拉著女兒的手笑道:「清荷,你就要好命了。」

    「好命?娘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

    「沒什麼,娘是說娘的清荷生來就是好命的姑娘。」還不到告訴女兒的時機,七夫人按捺著沒再透露,飲了幾口茶覷向靜瑤,「我交代你的事可都辦好了?」

    「回夫人的話,都辦好了。」靜瑤點頭,這幾日她就是在忙夫人交辦的事,所以沒跟著小姐去廚房。

    「嗯。」她滿意的頷首,接著抬眸望住女兒,仔細的看著,彷彿想將她給烙進眼裡似的,眨也不眨的瞅著她。因為再過不久,也許她就要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女兒了。

    這個女兒可是她的心頭肉,她這一生得不到的,她全都要給女兒,她要讓女兒享盡榮華富貴,一生尊貴,再也無須看人臉色,屈居人下。

    縱使庶出的又怎麼樣,她季春的女兒就配得到最好的一切。

    「娘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這樣看著我?」娘今天有些奇怪,明明笑得很歡快,可是眼神似乎又流露出一絲不捨。

    「你今年十六歲了,也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七夫人憐愛的摸著女兒那張秀雅的臉龐。女兒的容貌雖不像她這般美艷,但圓潤的臉龐鑲了一對又圓又黑的眼睛,倒也顯得嬌憨可愛。

    「娘,還有兩位姊姊尚未出嫁,要等她們都嫁了,才輪得到清荷。」她提醒娘親。

    「娘的清荷是天生富貴命,跟她們那種賤命可不同。」七夫人輕蔑的道。她們哪能與她的清荷相提並論。

    「娘,別這樣說兩位姊姊。」她溫聲勸道。

    「好,不說不說,今晚陪娘好好吃一頓飯。」

    「好。」清荷柔順的應道。不知為何,她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麼事。

    母女倆剛吃過晚飯,軒轅岱便差人來叫七夫人過去。

    七夫人眼裡閃過一抹喜色,但在跨出門檻後,隨即換上沉重的表情前往丈夫那兒,直到入夜才回來。

    一回來,她立刻讓丫鬟喚女兒到她的寢房來。

    「娘,您找我?」

    「除了靜瑤,其他人都退下。」七夫人慎重的屏退其他丫鬟。

    待下人們都退下後,七夫人再也掩不住歡喜的心情,激動的抓住女兒的手,「清荷,大喜,大喜呀!」

    「什麼大喜?娘說的是玉蝶姊明日要出嫁的事嗎?」

    「不是,是你的大喜,待會你去準備準備,明兒個由你代替玉蝶出閣。」她的語氣洋溢欣喜,那張美艷的臉龐更是笑意盈盈。

    清荷傻愣愣的望著娘親。太突然了,她一時沒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見女兒一臉錯愕,七夫人握住女兒的手,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玉蝶她逃婚了,所以你爹決定明日就由你代替她嫁給赤王。」

    「逃婚?玉蝶姊為何要逃婚」聽見這話,清荷簡直不敢置信,原本就偏圓的一雙眼睛,驚訝地瞪得更大。

    七夫人冷哼,「她不想嫁給赤王,同她的心上人私奔去了。」侯爺還以為玉蝶是不想嫁給赤王才私下逃走,實際上她不是一人逃走,是偕同她的情郎私逃。

    當初皇帝指婚的聖旨一下,那丫頭就為此鬧了很多次,還央求侯爺推了這門親事,但侯爺不肯,將她斥罵了一頓,並要她乖乖等著出嫁。

    以那丫頭高傲的性子哪裡肯,因此她便暗中派了人留意,沒想到果真讓她發現那丫頭籌謀著要逃婚的事。

    一發現此事,原本她是打算把這事稟告侯爺,但後來動了其他心思,遂不動聲色等著那丫頭逃走,甚至為了讓那丫頭得以順利逃出侯府,她還派人暗中引開府中巡守的侍衛。

    等那丫頭離開後,府裡的人為了找準新娘找得天翻地覆,並確定找不回之後,她便一邊安撫侯爺,一邊出主意,讓自個兒的女兒頂替玉蝶出嫁。

    按理,身為庶女的清荷是沒有資格嫁給赤王為妃,但這火燒眉毛的緊急關頭,侯爺也無計可施,只好同意讓與玉蝶有幾分相似的清荷代嫁。

    清荷錯愕又為難的道:「娘,我怎麼能代玉蝶姊出嫁呢?萬一被赤王發現……」她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那赤王又沒見過玉蝶,哪裡會曉得你不是玉蝶。上花轎時,你頭上會蓋著喜帕遮住臉,隨同一塊去的喜婆那裡,娘會打點好,你不用擔心有人會洩露你的身份。等到了赤王府後,那裡沒人認得你,你就安心當你的赤王妃。」早在發現玉蝶打算私逃後,她便興起了讓女兒代嫁的念頭,並暗中盤算好這一切。

    「娘,玉蝶姊的事不能老實稟告皇上嗎?」皇上指婚的人選是玉蝶姊,若讓她代嫁,這可是欺君之罪,這樣不好吧。

    「若把這事稟告皇上,那可是抗旨拒婚,咱們府裡上下只怕都難逃被治罪,你忍心見大夥被抓進牢裡嗎?」

    「不—」清荷用力搖頭。

    七夫人輕撫著女兒那張秀雅的臉龐,好言哄道:「那就是了,你聽娘的話,明日代替玉蝶上花轎,只要到了赤王府,你就是身份尊貴的赤王妃了,今後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日子了。」

    清荷雖是侯爺的女兒,可也只是庶出,身份自然比不得嫡出的子女。

    侯爺先前有意要將清荷嫁給兵部尚書的三公子當填房,可那三公子卻是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她捨不得女兒嫁給那種人。

    尤其女兒的性子溫良和善,絲毫不像自己這般精於算計,在府裡受了欺侮也從來不說,讓她這個做娘的沒少操心,所以在發覺玉蝶不願嫁給赤王后,為了女兒的幸福,她便開始籌謀這一切,想讓女兒成為赤王妃。

    想到什麼,清荷擔心的問:「若我代替玉蝶姊出嫁,日後有人發現我不見了該怎麼辦?」

    「這事娘和你爹自有打算,你不用擔心。」屆時隨便找個名目便能搪塞過去。

    最後,為了不想讓侯府因軒轅玉蝶私逃的事而獲罪,清荷只能頷首答應代嫁。

    一直沒出聲的靜瑤,忍不住用沙啞的嗓音問出心中的疑慮,「夫人,奴婢聽說,皇上前後指了三位王妃給赤王,可是她們最後都死於非命,說是因為赤王命硬克妻,還有傳言說,是赤王不想娶皇上為他指定的王妃,才會讓新娘子都死於非命。您讓小姐嫁過去,萬一小姐也……」

    夫人先前不知何故命她這幾日暗地裡悄悄收拾小姐的隨身物品,她原以為夫人要安排小姐遠行,卻沒想到夫人竟是打算讓小姐頂替五小姐出嫁。

    「那些都是道聽塗說的傳言,這事我問了侯爺,侯爺說那是有人陰謀陷害赤王,當今聖上十分英明,完全不信這樣的讒言,才會再次指婚。再說咱們清荷出生後去批命時,那相士說了,清荷是福祿雙全之命,沒人能克得了她。」事關女兒的安危,這事她早就打探清楚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的傳聞,所以玉蝶才會不願嫁給赤王而私逃,讓女兒得了這個便宜。

    拉著女兒的手,七夫人殷殷叮囑,「這次出嫁,皇上特地派了不少宮中護衛一路隨行,有他們保護,娘相信你一定能平安抵達赤王府,只是萬事還是要多小心。」也是因著這緣故,她才放心讓女兒頂替玉蝶嫁過去。

    清荷乖巧的點頭。

    「娘前陣子不是教了你不少討人歡心的手段,你可要記牢了,等到了赤王府,你要想盡一切辦法討赤王的歡心,讓他寵愛你,還要盡快懷個孩子,有了孩子便能有個依仗。還有呀,若是赤王有其他的妾室,你可別對她們太過縱容,要恩威並施,既要拉攏人心,又不能失了威嚴,讓人爬到你頭上去。」

    「嗯,女兒曉得。娘,以後您也別老算計府裡那些姨娘們,同她們好好相處吧。」清荷勸道。

    她這一走,只剩下娘一個人,爹的寵愛也不知能有多久,她很擔心,以前娘倚仗著爹的疼寵算計了那麼多人,若是有朝一日爹不再寵愛娘了,娘該怎麼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們不來招惹娘,娘又怎麼會吃飽撐著去算計她們。」她素來就是愛憎分明、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人,人家敬她一分,她也會敬對方一分,可人家若踩她一下,她定會加倍踩回去。

    七夫人最後囑咐靜瑤,「靜瑤,這一路上可要保護好你家小姐,以後到了赤王府,記著多替小姐留點心眼,知道不?」

    靜瑤躬身答道:「奴婢定會保護好小姐,請夫人放心。」

    南疆赤王府。

    「這皇上還真是不死心,死了兩個,一個至今生死不明,他立刻又為王爺指了第四位王妃,若是這次送來的准王妃又在半途出了變故,豈不更落實王爺不滿皇上指婚而暗害准王妃的傳言。」陸遷不滿的哼道。

    陸遷是赤王殷颯的得力部將,與殷颯同年,年庚二十三,雖長了一張斯文俊秀的臉龐,性情卻是急躁耿直,一向有話直說。

    四王鎮守於四方邊陲之地,一旦有戰事,便須率領守軍力抗入侵外敵。

    這十幾年來,其他三王那邊都平靜無事,唯獨與南疆接壤的利昌國時常舉兵叩關,意圖進犯。

    利昌人慓悍驍勇,約莫在六年前,利昌大軍傾巢而出進犯,軍情緊急。一旦南疆失守,利昌軍便能長驅直入危及大觀王朝。

    前任赤王率領殷家子弟與南疆士兵浴血而戰,在那一場大戰中,殷家長子、三子、四子全都戰死,士兵也傷亡慘重,最後靠著二子殷颯突圍而出,反攻利昌軍後方,才終於擊退他們。

    但兩年多前,利昌再度舉兵來犯,這次前任赤王不幸戰死。

    身為二子的殷颯接任赤王,兩年多來,他守住了邊界,屢次大敗利昌軍,使得利昌軍的士氣大受打擊,因此近一年來利昌軍未曾再大舉進犯,只零星偷襲過幾次。

    皇帝便趁著這一年南疆還算平和之際降旨賜婚,豈料,先後三次賜婚,新嫁娘竟無一人活著抵達南疆,導致各種流言四起。

    「聽聞咱們皇上賢明,興許是瞧出那是有人意圖陷王爺於不義,所以這三次的婚事不是都沒追究嗎?」袁堅比陸遷年長數歲,身為王府總管,他性子較為圓融穩重,看事情也想得深遠些。

    「王爺,這事您怎麼看?」石輔是前任赤王甚為倚重的軍師,前任赤王死後,轉而輔佐殷颯。他年約四十許,一頭斑駁白髮為溫文儒雅的臉龐添了抹滄桑。

    「皇上降旨賜婚,我不能抗旨不娶,不過這次若是再讓人殺害了新娘,豈不是教人小覷了本王。」坐在桌案前的殷颯眉一揚,那張英挺粗獷的臉龐咧出一抹冷笑。

    他濃眉虎目,渾身散發出一股威凜的霸氣,尤其那雙淺褐色的眼瞳在睇住人時,會讓人有股壓迫感,不敢直視。

    見他似是已有盤算,陸遷滿臉興奮的問道:「王爺是不是有了什麼打算?」

    殷颯沒有回答,睞向石輔吩咐,「石叔,幫我擬道奏摺。」

    由於都城距離南疆約莫八、九日的路程,為免耽誤吉時,因此新嫁娘是坐在馬車裡趕路,這次迎親隊伍共有十四輛馬車。

    其中五輛馬車裝載嫁妝,另外九輛則分別由清荷與靜瑤兩人共乘一輛、喜婆與送嫁的丫頭們乘坐一輛,其餘幾輛則是由赤王府派來迎親的幾名親族與一干樂師、家丁們乘坐。

    其他侍衛與宮中派的那五十名護衛全都騎馬跟隨在車隊兩側,以便隨時保護新娘。

    此次迎娶,赤王殷颯並未親自前來,一是因四王未經皇帝允許不得擅離封地,二來是四王身份貴重,迎納王妃本就是由親族代為迎娶,待到封地時,再親自迎接。

    一行人已趕了七日的路程,再過一、兩日便能抵達南疆。

    馬車裡,一隻白嫩玉手悄悄掀起車簾一角,望向外頭。

    外頭是一片荒漠,罕有人跡,清荷知道這定是來到了赤焰山。聽說這赤焰山每逢三月到八月時節,會熱如火爐,九月到二月時則冷如冰窖,因此這裡不易草木生長,便更顯得荒涼,處處皆是乾涸的土地與黃沙。

    清荷的身後傳來靜瑤沙啞的嗓音,「小姐,這裡似乎就是上次那兩位新娘子遇難的地方,咱們要小心些。」

    聽見她這麼說,清荷回頭說道:「靜瑤,我看咱們還是把衣裳換回來吧。」當初為了她的安全,離開侯府坐上馬車後,靜瑤便換上了她的嫁裳打扮成她,同時將自己的衣裳換給她,讓她扮成陪嫁丫鬟。

    她本是不贊同這麼做的,但靜瑤執意如此,並說這是她娘的意思,她只好由著靜瑤。

    可一聽見這裡就是前兩位新娘子出事的地方,她不禁擔心起來,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她不願一塊長大的靜瑤代她受過……想到這,清荷便開始脫起自個兒身上穿著的粉色衣衫要換給靜瑤。

    靜瑤將她解開的織帶重新繫好,黝黑瘦長的臉龐帶著嚴肅,「小姐,這是夫人的意思,奴婢不能違背。」

    「我娘這會兒又不在這兒,你快把嫁衣脫下。」既是她自願代替玉蝶姊出嫁,那有什麼危險她就得自個兒承擔,不能讓靜瑤冒生命危險來保護她。

    知道主子的性情,靜瑤連忙用沙啞的嗓音勸道:「小姐,您先別急,這一路上有這麼多護衛保護未必會出事,等到了南疆地界,奴婢便將這身嫁裳換給您。」

    見她堅持,清荷知道自己爭不過靜瑤,便悄悄盤算若是半途有人來襲擊,那她就出聲承認自個兒是新娘,絕不讓靜瑤代為受過。

    看見自家主子將眼神重新投向掀起的簾子外,靜瑤那張有些冷漠的黝黑臉龐微微露出一抹笑。

    她一直想不透精明幹練的夫人,為何會生出小姐這般心善溫良的女兒, 打小不論夫人怎麼教小姐,小姐就是學不來那些心機算計。

    可要不是這樣的小姐,只怕自己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多年前她被繼父打得半死,是小姐救了她,當時她便發誓,她這條命從此就是為小姐而活,縱使為小姐而死也甘願。

    不久,外頭忽然傳來斥喝聲和打鬥聲,似乎有人來襲。

    清荷探頭望出去,看見不知打哪來的一群人與護衛打了起來,在望見一名護衛被人狠狠砍了一刀,鮮血從他的胸口噴湧而出時,她驚恐的摀住了嘴。

    雖然早想過這趟有可能遇險,可她沒想到事情竟真的發生了,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面前被殺,她嚇白了臉。

    湊過來看的靜瑤發現外頭護衛與一群蒙面黑衣人打成一團,且那些護衛不知怎麼回事,似乎敵不過那群蒙面人,已有好幾人被殺。奇怪,夫人不是說這些護衛全是宮中武藝高強的禁衛嗎?怎麼這麼不濟事呢?

    眨眼間又有三、四個護衛被那群蒙面匪徒殘忍殺死,靜瑤驚恐的將主子扯回自己身邊。那些人那麼凶殘,隨行的護衛似乎快招架不住了。

    靜瑤按捺下心頭的害怕,故自鎮定的開口,「小姐,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您都別開口說話,一切有我來應付。」只要那些人以為她就是小姐,也許小姐就能逃過一命。

    明白靜瑤想保護自己,清荷臉色蒼白的搖頭,「靜瑤,你快把嫁衣給脫了。」她著急的想脫去穿在靜瑤身上的嫁衣。

    靜瑤不肯讓她脫,躲開了她的手。「小姐,您別這樣,您忘了夫人的囑咐了嗎?」

    「我不管,我不能讓你替我死!」兩人一塊長大,靜瑤虛長她兩歲,這些年來時時陪在她身邊,處處幫著她,她早視靜瑤如姊姊,怎忍心讓靜瑤為她犧牲。

    「奴婢未必會死,也許最後那些護衛能打敗那些匪徒。」明知道已有不少護衛淪為刀下亡魂,只怕保護不了她們,但靜瑤嘴上仍懷抱著一絲希望安慰自家主子。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何不先將嫁衣換回來?」剛才的情況她也瞧見了,她知道靜瑤這番話只是想安慰她。

    「小姐……」靜瑤才剛開口,突然間一支箭射進馬車裡,就從她的頰邊擦過,只差一寸就射中她了。

    兩人大驚失色的對視一眼,不一會兒另一支箭又射進馬車裡,兩人嚇得抱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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