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是由陳媛幫他送飯菜,她也會陪他閒聊幾句解解悶。
「現在的發展好像都按照柳大哥的期望,是不?」陳媛突然問。
柳淵源挑高一眉,雖然他同意這論點,還是不能洩底,「怎說?」
「一開始,柳大哥就對『樂透彩』很感興趣,蘇姊姊身體不舒服時,你自願挑起這個責任,現在刁爺和蘇姊姊在一起了,不也是你最初的期待?唯一讓我覺得困惑的是,為什麼柳大哥要燒燬新完工的『樂透彩』?」照理說,柳大哥那麼愛賺錢,怎會自己毀了生財器具,她怎麼想也想不通。
柳淵源聽得嘴角微往上揚,「你怎麼知道是我燒的?」他沒有用「猜」,而是用「知道」,代表他沒打算否認。
「因為你這麼喜歡賺錢,『樂透彩』又是無本生意,說什麼都不會讓人毀掉『樂透彩』,可是『樂透彩』卻被人燒了,你又不肯追究,肯定有內幕,我就猜像柳大哥這樣的人,應該是寧可毀了自己最愛的東西也絕不假手他人,對嗎?」陳媛有條不紊的分析。
柳淵源眼神一亮,突然覺得眼前的小妹妹怎麼發起光來了,以前認為她單純好欺,現在才發現她有敏銳的觀察力,真不簡單。
「這些話你有對誰說嗎?」
陳媛傻傻搖頭,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柳淵源「染指」了。
「沒有,這不是什麼挺重要的事,我只是好奇。對了,柳大哥,你不能再裝病了,刁爺要我告訴你,他明天就要前往京城,囑咐你要好好看家,別不務正業。我也要去吃飯了,拜。」
「拜?!」
「喔,這是蘇姊姊的家鄉話,就是再見的意思。」
天亮了,馬車如同之前的十數日,往南而去。
原本還望著窗外風景的蘇穎,讓顛攘的搖晃以及馬車喀啦喀啦的聲音逐漸給催眠了,慢慢地昏沉想睡,最後睡倒在刁不患懷裡,等她醒來時,張開眼就看見他也在閉目養神。
對於兩人此刻的關係,她還是有點狀況外,自從那一夜兩人互訴衷情後,刁不患對她呵護備至,令她有種被寵上了天的甜蜜。
她甚至想著最痛苦的生理期她都能忍受了,還有什麼不能忍的?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和刁不患在一起應該會很幸福。
她也沒想到莫名其妙穿越竟會愛上一個古代人,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刁不患緩緩睜開眼,笑看著她,「怎不多睡一會兒?」
「怕睡太多,晚上睡不著。我們到哪了?」
「快到京城了。」
「後天就是除夕了,我去見你娘真的好嗎?」
「別想太多,只是見面而已。」
蘇穎不再說話,乖乖偎在他懷裡。
離京城愈近,她愈有種強烈的矛盾在心底不停交戰,她想回家,又想和刁不患在一起,無奈這兩件事不可能同時實現,她只能擇其一,又害怕做決定。
唉,她想這些做什麼呢?
萬一白武的師父根本沒辦法讓她回家,她不是把人憂天嗎?
於是蘇穎決定不再想了,乖乖睡比較實際。
京城到了,處處可感受到年節的氣氛,街上的攤子也在販售各種應景點心以及春聯。
馬車在街上行駛了沒多久,便在一間客棧前停下。
蘇穎跟著刁不患下了馬車,迎面走來一名滿臉笑意的中年婦人,她聽見刁不患喊那名婦人娘。
「乖兒子!」刁母朝見子點了一下頭,瞧見他身旁的蘇穎,不禁露出喜悅的表情,「這是你要送給娘的禮物嗎?」
「娘,她是蘇穎,是您的准媳婦。」
刁母聽了眉開眼笑,蘇穎則是一臉錯愕,不明白自己幾時說要嫁給他了?
「哎呀,這果然是最好的禮物,不患,娘總算沒白疼你。」刁母握著蘇穎的手,似是怕她臨時變卦地牢牢抓著,「蘇姑娘,我這兒子雖然缺點很多,不過最大的優點就是一心一意,不會變心,他有擔當,身材又很好,我保證選了他絕不會後悔。」她說完笑得眼睛都快瞇起來。
蘇穎當下紅透了臉,不知該說什麼好。
「娘,您別嚇壞她了。」
「怎會嚇壞?我是在幫你說好話。蘇姑娘,這一路舟車勞頓,一定很累吧,你們先回宅子,我忙完了這裡就回去。」
蘇穎規規矩矩地朝刁母行個禮,然後趕緊坐進馬車。
刁母重重拍了兒子一下,笑道:「不錯不錯,你眼光不錯,這姑娘看起來很乖巧聽話,最重要的是,幸好是個姑娘。」兒子對年輕姑娘的反感令她傷透腦筋,怎麼勸都勸不聽,就在她準備接受兒子恐怕會選擇男人時,兒子竟帶回了一名俏姑娘,她這個做娘的怎能不開心,她只差沒有燃鞭炮慶祝。
啊,說不定趁他們在這兒住下的日子,還能順便把婚事辦一辦,如此一來就能了卻一樁心事,皆大歡喜。
京城熱鬧非凡,回到刁不患的住處,依然能聽見外頭的喧鬧聲。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那麼熱鬧的過年氣氛了,以前小時候還有,長大後隨著科技日益進步,人與人的聯繫反而愈來愈少,也漸漸疏離,總是想著反正有電話、E--mail或是MSN,要聯絡人隨時都可以,結果一年下來,根本沒聯絡幾次,甚至逢年過節也推說對方應該在忙就不打擾了,就這樣,朋友愈來愈少。
「想什麼?」刁不患來到蘇穎住的廂房,見她坐在桌邊,側著臉望向窗外。
「這兒真熱鬧。」
「你家鄉那裡沒有這種節日?」蘇穎說她的故鄉很遙遠,他便認定她應該不是他們這裡的人。
「有,只是不再有人重視了。不患,我覺得你還是搬回來吧,讓你娘一個人在這裡,很寂寞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成親後就搬回來和娘一起住。」
說到成親,蘇穎不禁想到剛剛那一幕。「對了,你方才怎能胡亂說?」
「難道你想嫁給其他人?」
「當然不是,我只是怕萬一不能嫁給你,你娘會很失望。」
「你們那裡不許與外族通婚?」
「不是……是我家鄉真的太遠了。」
「太遠……是你拒絕我的借口?」
蘇穎趕緊反駁,「當然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只是我家鄉真的很遠,而且回去了就再也回不來,所以我不能嫁給你。」她愈說愈小聲,氣惱自己不夠明快,無法果決做出決定,可她真的很難下決心,一方是家人,一方是他,要她怎麼做?
「無論多遠我都會陪你回去,豈有無法再回來之理?」刁不患神情嚴肅地問。
唉,蘇穎不知如何解釋自己是從六百年後的未來回到這裡,對他們這些古代人來說,這樣的說法實在太天方夜譚了。
「有什麼為難儘管說出來,我會負責解決。」他握著她的手,澄澈的眼神滿是堅毅,大有山崩地裂也絕不退縮的氣勢。「倘若……你不喜歡我也可以直說,我不喜歡強迫人。」
「我沒有不喜歡你!」蘇穎急切地說,手還抓住了他,「你是我活到二十五歲第一次喜歡的人,我對你是認真的!」
刁不患勾起唇角,握緊她的手,另一手輕撫她的臉頰,神色是難得的認真正經,「那就別放開我的手,別離開我,只要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她低下頭,一顆淚珠無聲滾落,「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傻丫頭,說什麼傻話,我不對你好一點,萬一你跑掉了怎麼辦?」
蘇穎不再說話,只是把額頭抵在他的手上。
遇上刁不患,是她來到古代最美好的一件事。
翌日,除夕。
家家戶戶都忙著清掃,並準備晚上的團圓飯。
刁不患在前院和幾名僕人清掃池子,蘇穎被刁母持到廚房幫忙準備年菜。
「小穎,我聽不患說你是一個人到我們這個國家是嗎?」
「嗯。」
「你是不是很想回家?」
蘇穎點點頭。
「這樣啊。如果你不能再回來,那就讓不患陪著你待在你家鄉好了。」
蘇穎詫異地抬頭,以眼神詢問為什麼?
刁母苦笑一聲,「其實我很對不起不患,當初他希望我和他一起離開,我卻捨不得這裡,畢竟這兒是我的故鄉,我對這裡有很深的感情,不患為了我耽誤好幾年,最後才不得不離開,因為他在這裡始終抬不起頭來,也無法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所以我很高興他能離開……
「我一個人在這兒過得很好,左鄰右舍都是老鄰居了,我有什麼事他們都會幫我,所以兒子不在身邊也沒什麼關係,只要他能過得好,就算離我很遠,我也會讓他走,他不該被我綁住。」刁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小穎,以後不患就由你照顧了,他真的是個很善良又體貼的孩子。」
討厭……她不喜歡動不動就哭,可是為什麼刁不患和他娘都那麼容易惹她哭?
「傻丫頭,哭什麼呢?要是讓不患看見,一定會以為是我欺負你。」
蘇穎張開雙臂抱住她,輕輕喊了聲:「娘……」
這世上有哪個做父母的讓自己的孩子離開不會難過,她都不願離開家人了,又怎捨得帶走刁不患讓他娘傷心一輩子,如此自私的事她做不出來。
刁母也紅了眼眶,拍拍她的背安撫道:「別哭了,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只要你們夫妻過得好,娘什麼都無所謂。」
一家人……蘇穎抬起頭,她真的必須做出決定了,繼續拖下去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傷害。
「不患哥哥!你作弊啦!」
「我才沒有,明明是你自己跑太慢還怪到我頭上!」
「不患哥哥,我們來玩遊戲,阿桐最不服輸了,跟他玩一點都不好玩。」
蘇穎經過庭院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刁不患都三十了,居然還能跟那幾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玩得很起勁,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孩子,應該會是個好爸爸。
刁不患朝她看了一眼,隨即對那群孩子道:「好了,你們爹娘都在等你們回去吃團圓飯,快點回去,明天再陪你們玩。」
那群孩子也不吵鬧,乖乖各自由家了。
「廚房忙完了?」
「嗯,娘我是說你娘,她說用不著我了。」
刁不患親暱地摟著她,打趣地說:「這麼早就喊娘了,表示你非常想嫁給我是不是?」
「才、才沒有!」
「這個給你。」刁不患把一個黑黑、溫暖的東西塞到她手裡。
蘇穎摸了摸,外頭是布,裡頭好像有細碎的東西,「這是什麼?」
「我請朋友帶回來的熱砂,可以保溫大概五六個時辰,冷了再放到爐子旁邊一個時辰就好,你白天的時候握著這個就不會冷了。」
一個小小的就像是暖暖包的東西,在台灣不過幾十塊,刁不患卻為了她大費周章,雖然東西小,滿滿的心意卻快要淹沒了她。
她知道若是錯過了他,這輩子將再也無法遇到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了。
「不患……」她垂著眼,雙手緊緊握著暖暖包。
「什麼?」
再抬起頭時,她的神情已經十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