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著兩層式的淡紫色薄紗齊胸襦裙,外頭那一層薄紗繡上了大小不一的精緻蝴蝶,隨著她的走動,裙擺翩然飄起,就好似上頭的蝴蝶也活了起來,跟著飛舞盤旋在她四周。
而高高綁起的髮髻上今日則插著淡黃色的牡丹絹花,紅潤的氣色讓她比平時更加嬌艷動人,任誰看到了,都很難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李綺兒被他瞧得忍不住微紅起臉頰,嬌聲問:「你瞧了我這麼久,卻連半句話都沒吐出來,到底是好是壞你總得說說吧?」
「很好看。」他毫不猶豫的出聲稱讚。
她嬌羞的笑容此時漾得更開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比被自己所心儀之人稱讚還要美妙的。
「對了,我有樣東西想給你。」
鞍作真一從袖子內掏出一支金簪,簪頭是刻著兩朵並排的牡丹花,瓣瓣分明,而花心則鑲嵌著許多紅色小瑪瑙代表花蕊,精緻貴氣,看起來就知道價值不菲。
他在市集內看到這支金簪,腦中馬上浮現出綺兒嬌艷的笑容,覺得肯定非常適合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即刻買下金簪,就等著好機會能夠交給她。
沒想到他會送她東西!李綺兒難掩欣喜,本要伸手拿過,卻又收回手,有些嬌羞的道,「你可以……幫我插上嗎?」
他的心一柔,就依她所言,親自幫她插上金簪,動作輕巧小心,就怕自己從未幫姑娘家插過簪子,不知如何控制力道,會不小心弄疼她。
一會兒之後,金簪已經穩妥的插在她的髮髻上,在陽光下閃著陣陣金光,「插好了。」
她開心的摸摸自己頭上的簪子,期待的瞧向他,「好看嗎?」
夫君,好看嗎?
突然之間,某個似曾相識的畫面在鞍作真一腦海中一閃而過,甚至和眼前的李綺兒合而為一,害他有一瞬間困惑起來,不知自己在恍惚些什麼。
腦海中,有個年輕的少婦同樣欣喜的摸著自己頭上的木簪,向自己的夫君詢問到底好不好看,那燦爛甜美的笑意,看起來萬般幸福。
他甚至還知道,那一支木簪是由上好檀木刻制而成,上頭的每一條精緻細紋,都是她丈夫親手所刻,每一刀都蘊含著對妻子無盡的情意。
奇怪,他的腦中怎會突然冒出這些奇怪的事情?
「鞍作公子?」
李綺兒困惑的詢問聲終於抓回鞍作真一的意識,他趕緊將腦中奇怪的想法全都拋在一旁,不再多想,專心的面對李綺兒。
「很適合你。」鞍作真一微揚著笑意。
「那就好。」她笑得開心,其實就只是要他的一句讚美而已,而簪子插在她頭上是否真的好看,就沒那麼重要了。
李綺兒和他在池岸邊慢慢行走,自然的談天說地,兩人間的氣氛猶如相識多年的戀人,情意緊緊纏繞在彼此之間。
池水透綠,閃爍著如魚鱗般的波光,也倒映著池岸旁的翠綠樹影,偶有鴛鴦相偕游過,在池面上劃出一道漣漪,綿延至遠方。
「只可惜花季尚未到來,要是等開花時再來,這裡的景色會更加美麗。」李綺兒有些惋惜的說。
此刻岸旁的諸多花草才在冒花苞,一片新綠,少了些鮮艷的五顏六色。
「但在我看來,曲江池邊已有『絕色』存在,有此絕色,其它花朵怎敢與之爭艷?」鞍作真一意有所指。
「哪裡來的絕色,我怎麼沒瞧見?」她聽懂他話裡的「絕色」之意,卻故意假裝聽不懂,然而心頭泛起的甜意卻讓她嘴角止不住的勾起笑意。
「怎麼沒有?那株絕色早已被百蝶圍繞住,我想靠近都靠近不了。」
「百蝶?」李綺兒撩起柔紗裙擺,「你指的是這個嗎?」
一時興起,她乾脆在他面前轉起圈來,讓裙擺上的蝴蝶真的翩翩飛起,如銀鈴般清亮的笑聲也不絕於耳。
她樂意只為他一人舞動嬌軀。若說她是一株絕色花朵,她唯一想吸引的,是他這只蝶,其它的狂蜂浪蝶她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可以為他獻出所有,只要他願意接納她,不再將她排拒在外。
所以此刻的李綺兒很快樂,只因她的真心他終於瞧見了,並且願意同樣以真心相待。
轉了不知多少圈,她終於暈了,放緩步伐,有些搖搖欲墜,鞍作真一見狀趕緊靠過去,擔心的扶住她,「綺兒姑娘,小心!」
她順勢倒入他懷裡,被他抱滿懷,他本以為她會不舒服,沒想到她卻在他的懷裡開懷的笑著,一點都看不出哪裡不適,而且那一抹笑中還帶著某種狡黠的意味在。
「呵呵呵……」
原來他被耍了!鞍作真一瞪大眼,又好氣又好笑,真是拿她的孩子氣沒辦法,「你這個丫頭……」
李綺兒眨著美眸,雙頰染著紅艷之色,像是朵牡丹在他懷裡盛放開來,深深吸引著他的目光,她身子上的馨香猶如花香,朝他撲鼻而來,勾引著他的心魂,要他徹底為她折服。
情生意動,這一回,換他被她所迷惑,內心隱隱騷動起來,溫煦的眸光瞬間染上迷醉之色。
「綺兒……」他低下頭,想要一親芳澤。
她在明白了他的意圖後,笑聲驟止,含羞帶怯的瞧著他越靠越近,一顆芳心強烈悸動,只等著他來頡取她的蜜。
碧水藍天之下,彼此吸引的兩人緊緊相依,四唇交疊,纏纏綿綿,萬般柔情盡數傾出,一吻道盡心頭醞釀已久的無盡情意。
一吻定情,天地為鑒,他們倆彼此傾心,情意真摯,沒有半點虛假……
而這一幕,清清楚楚落入躲在林子裡偷窺的楊洄眼裡,心中湧起萬般憤怒。他不敢相信,李綺兒竟在私底下和其它男人如此親密,完全不顧自己的身份!
他雖然被拒於綺宅門外,卻暗中派人在宅外守著,沒想到他派出的人卻跟蹤到她連連和其它男子會面,似乎有喜歡之人。
今日她一出門,他的人就趕緊回報,他為了一探究竟,便追到曲江池畔,沒想到真的讓他撞見這令人憤恨的一幕。
她是他的,其它男人根本沒資格靠近!
這個男人到底是何來歷,為什麼能得到她的傾心?
楊洄不甘心的緊咬牙關。
他定要查出這個男人的來歷,在威脅尚未變大前趕緊拔除,免得後患無窮!
為了討好心上人,李綺兒動用了些許關係,拿到不少珍奇的高級工藝品,不是達官貴人或是大富商,想要得到這些東西,簡直難如登天。
東西都送到綺宅後,她便寫了一封信,要丫鬟送到鴻臚客館,邀鞍作真一來府一趟,非常期待他看到這些珍品時的驚喜表情。
當他應邀來到綺宅,進到偏廳,見廳裡所放置的多樣珍品,不禁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高級的唐三彩陶俑、紫檀金鈿柄香爐、漆金箔繪盤、螺鈿紫檀五弦琵琶、金銀平紋琴、海獸葡萄銅鏡等等,樣樣都是不可多得的絕美精品。他們這一陣子跑遍長安城東西市,看過的東西無數,可沒有一件比此刻所見的還要美麗。
「怎麼樣,不錯吧?」李綺兒漾著甜美笑顏,「要是把這些東西帶回去,你們的天皇肯定會非常開心,因為這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綺兒,你是從哪兒得來這些東西的?」
「嗯……這我也不太清楚。」她故意裝傻。
「綺兒。」鞍作真一嚴肅起來,這事情非同小可,絕不能讓她裝傻帶過。
這些工藝品的精美程度,已經超過一般百姓所能夠擁有的,在他看來,非達官貴人是得不到的。她為何能夠弄到這些東西?這讓他對她的身家背景更是困惑,甚至感到有種莫名的不安,就怕她的家世會超出他預想的程度。
「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嘛。」李綺兒挽住他的手,討好的撒嬌,「因為這些東西也不是我自己去找的,都是托別人帶回來的。」
「托誰?那人總該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吧?」
「你放心,這些東西的來歷絕對正當,不會有任何問題。」李綺兒信誓旦旦的保證。
李綺兒堅持不說,他也只能不再勉強她,轉而問:「這些東西價值多少?咱們會用同等價格向你買下來。」
「價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等過幾日我問明白了,再告訴你吧。」不讓他再有問東問西的機會,她趕緊轉移話題,「真一,既然你都來了,就留下來陪我吃吃點心再走吧,要不然一個人吃挺無趣的。」
「你當自己還是孩子,連吃個東西也要有人陪?」
「那也得看陪的人是誰呀。」她嬌瞪了他一眼。難道真要她講明,吃點心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太快和他分開嗎?
鞍作真一莞爾一笑。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刻意說那番話,也只是為了逗弄她罷了。
他如她所願,留下來陪她用點心。最近天氣好,有陽光灑落時挺舒服的,所以他們選在宅後小花園的亭子裡用點心,邊吃東西邊曬曬暖陽。
在丫鬟們陸陸續續將甜點送上時,鞍作真一不期然的開口,「綺兒,你的父母不和你住一塊,那麼他們住在哪兒?」
李綺兒心一跳,有些不安的問:「你怎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若有機會,我想正式拜見你的父母。」
他認真思考將她一同帶回日本的可能性,但就算她願意,也必須得到她雙親的同意不可。
縱使她願意跟他走,如果得不到她父母的認同,就等同私奔,她的父母肯定會非常不諒解。
無論如何,他都希望能見她父母一面,這是禮數,省略不得。
李綺兒微紅雙頰,既感動又欣慰。她當然明白他為何想拜見她父母,這表示他已認真思考兩人的將來,甚至是已經認定她。
但欣喜之餘,她卻不得不苦惱起來,畢竟她從一開始就向他隱瞞身份,她該如何向他啟口,其實她真正的身份是大唐公主?
如果他知道她瞞了他這麼久,他會做何感想?會不會一個氣惱,又再次疏離她?不,那樣的煎熬一次就夠,所以在想出好辦法之前,她還是什麼都別講的好,免得壞事。
「你想見我爹娘,我可以安排,只不過得稍等一段日子。」李綺兒努力裝得自然,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為何要等一段日子?雖然心中存有困惑,鞍作真一還是答應,「嗯。」
只不過鞍作真一還等不到李綺兒安排他與她的父母見面,倒是另一個人主動尋上門,指名要見他。
那人便是目前後宮之主……武惠妃。
宮中太監來到鴻臚客館,邀他單獨入宮。鞍作真一百思不得其解,不懂惠妃娘娘為何要單獨見他,但礙於她的身份,他還是隨著太監前去赴約。
他坐上馬車,前往興慶宮,進入宮門後,由太監引領他,往興慶宮深處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於來到一處華麗的宮殿前,領路的太監說:「鞍作公子,請往裡邊走。」
他隨著太監走入殿內,在進到典雅中帶著奢華的偏殿時,就見一名華服女子已坐在偏殿內喝茶,身旁有好幾名宮女服侍,一派雍容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