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情帝女 第六章
    他記得第一次遇到她時,她也有些狀況,上一回她幾欲昏倒,簡直是嚇壞他。

    李綺兒無奈一笑,「我在孩提時代常常生病,差點養不大,這幾年身子雖然較康健一些,但還是無法太勞累,不時會出現一些狀況。」

    「既然如此,你就該好好待在家裡,別隨意亂跑才是。」鞍作真一訝異的蹙起眉頭叮嚀。明知自己的身子狀況不適合勞累,還連連外出,真是太亂來了。

    「哈哈……」李綺兒裝傻的笑笑,趕緊轉移話題,「既然鞍作公子都來了,就留下來用午膳吧,也當作是我感謝公子前幾日的幫助。」

    「就怕打擾了。」他拐個彎透露出拒絕之意。

    「一點都不打擾!」她馬上保證,就怕他不願留下來陪她。

    望著她殷殷盼望的眼神,像只正在乞討主人憐憫的小動物,實在讓鞍作真一狠不下心拒絕,「那好吧。」

    「太好了!」李綺兒鬆下一口氣,漾起的笑容更加燦爛甜美。

    她馬上吩咐丫鬟,叫廚子午膳的菜色準備得豐富些。

    午膳就擺在花廳內,滿滿一桌色香味兼備的膳食,鞍作真一看了不禁驚歎,也不得不困惑,她到底有著怎樣的背景?

    這間宅子內的擺設典雅,裡頭的每一樣裝飾物都頗為名貴,不輸壽王府,再加上這一桌菜色,有幾道食材可不是尋常人家吃得起的,更是增添了鞍作真一內心的困惑。

    「鞍作公子,不必客氣,你非得吃得飽飽的,才能走出門去,要不然就是我招待不周了。」李綺兒慇勤的說。

    她甚至不惜自身的尊貴身份,親自幫他夾菜,看得一旁隨侍的丫鬟們錯愕的睜大眼,只因她們從未見過主子對誰如此好過。

    鞍作真一看著自己盤中的菜餚越來越多,都快堆疊成一座小山了,不由得失笑道:「綺兒姑娘,你只顧著替我布菜,自己倒沒吃幾口,那怎麼行?」

    「反正我的食量本來就小,或許雞啄米都吃得比我多。」她甚至可以不吃,只要光看他用膳,就心滿意足了。

    聽到她逗趣的回答,鞍作真一忍不住揚起笑意。真是拿她沒辦法,在他面前,她總是會顯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天真自然,完全不掩飾情緒,所以他很容易感受到她所發散出的真摯情意。

    「對了,鞍作公子有沒有喝過西域來的葡萄酒?我這兒正好有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他都還來不及出聲阻止,李綺兒就喚一旁的丫鬟拿酒去,像是急著向人獻寶的孩子一樣。

    沒多久,丫鬟就拿著一小瓶酒出現,還帶來兩隻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將酒瓶及杯子一併放上桌。

    李綺兒親自替兩人斟了一杯葡萄酒,深紫色的酒液落入透明的水晶杯中,那景色是特別的美麗,讓人忍不住讚歎。

    鞍作真一見她也要替自己斟酒,趕緊制止她,「綺兒姑娘,你的身子骨不是不好,酒辛辣,喝了只會更傷身。」

    「偶爾喝一杯不礙事的。」李綺兒還是替自己斟了一杯,拿起水晶杯舉向他,「鞍作公子,我敬你。」

    「就只一杯?」

    「就只一杯。」她信誓旦旦的承諾。

    有了她的承諾,他才拿起水晶杯啜飲。紫色的酒液一入喉,那特有的葡萄香氣就瀰漫在口鼻之間,滋味果然不同凡響。

    「啊……真是好喝。」李綺兒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酒才剛喝下,她的雙頰就染上紅暈。

    因為太開心了,她忍不住又想再倒一杯,鞍作真一蹙眉,馬上伸手壓住她已握上酒瓶的手,「綺兒姑娘,剛剛才答應我的事,你怎麼轉眼間就忘了?」

    「呃?」她瞧著他握上自己的手,雙頰的暈紅又更鮮明瞭些。

    這一回總該不是意外了吧?

    鞍作真一微愣。他剛才一時情急,便想也不想的覆上她的手,但又擔心自己只要一放開手,孩子氣的她會不聽勸的一喝再喝,傷了身子。

    他已經顧不得禮數問題,還是牢牢握緊她柔嫩的手,另一隻手將酒瓶移開,不讓她再有機會碰到,「這一瓶酒就由我沒收了。」

    「等等,這瓶酒明明是我的。」李綺兒訝異的睜大眼,不平的嚷嚷著。沒想到他會反客為主,還敢搶她的酒。

    「那麼就送給我吧。」總而言之,他不會再讓她喝酒傷身。

    「鞍作公子,你是客人,就應該要有客人的樣啊。」李綺兒突然有種荒謬又好笑的感覺,他居然命令她送酒?他平時客氣有禮到讓她以為他沒什麼脾氣,沒想到這會兒倒突然強橫起來。

    「那你也得要有主人的樣,說話怎能出爾反爾,給了我一個不良的壞榜樣?」

    「你可真是大膽,從來沒人敢這麼管我。」她忍不住噘起嘴來。

    「那你打算如何?下逐客令?」鞍作真一故意站起身來,「那在下只好告辭了。」

    見他真的轉身離去,李綺兒心一慌,趕緊起身追趕,「等等,鞍作公……哎呀!」她起身起得太急,不慎踩到自己的裙擺,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綺兒姑娘,小心!」幸好鞍作真一及時回過身伸手扶住她,才沒讓她真的跌下去。

    她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卻是一臉擔憂的瞧著他,就怕他真的被她給惹惱了,「鞍作公子,剛才我是同你開玩笑的,你可千萬別介意。」

    鞍作真一一愣,其實他明白她是故意鬧著他玩的,所以也並非真心要離去,沒想到她倒是當真了,不由得失笑,「傻丫頭。」

    「我哪裡傻了?」她不解的輕蹙起眉頭。

    他但笑不語。她對他的太過認真,就是她的癡傻之處呀。

    雖然鞍作真一併沒有回答她的話,但他揚起的笑意瞬間便讓她放下心來,至少這表示就算他剛才真有惱意,此刻也不惱了。

    只要他不惱,要她做什麼都好,她都心甘情願……

    他的笑容非常溫煦,就像是春日暖陽,照得她的心暖呼呼的,好舒服,忍不住想一直沉浸在他的笑意下,時時刻刻都這麼看著他。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她對他的萬般情意猶如猛虎出柵,瞬間狂湧而出,多想讓他知道,自己是有多麼的喜歡他。

    情不自禁的,她突然踮起腳尖,將自己柔嫩的唇瓣輕輕貼上他的,與他四唇相合,將自己的滿心情意都傾注在這一吻上,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然而面對這意外之吻,鞍作真一卻是震驚的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她竟會做出這種事情。

    平靜的心湖,就因為這一吻而激烈的震盪起來,幾乎無法平息,他趕緊後退一步,避開她的萬般柔情,但已然波濤四起的混亂心湖,就算耗盡他所有的心力,也無法冷靜下來。

    鞍作真一一避開,李綺兒就發現他的笑容已不復存在,神色反倒凝重起來,不由得又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太過衝動了?

    「鞍作公子?」

    「綺兒姑娘,我在此處已經叨擾過久,不得不告辭了。」他瞬間做出決定,這一回是真的要離開了。

    「呃,鞍作公子……」李綺兒心慌意亂的瞧著他快步離去的身影,忍不住懊惱焦急起來。

    她果然還是太過衝動,將一切都給搞砸了。

    該怎麼辦才好?他是個拘謹之人,凡事慎而有禮,但她卻完完全全違反了他的原則,甚至做出大膽之事,才會將他逼退。

    她後悔極了,但事已發生,也無法從頭再來一次,只能想辦法收拾殘局,只不過……她到底該如何做才好?

    真是糟糕,她好害怕,怕他就此疏遠她,再也不容她靠近半步……

    李綺兒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她要皇弟以他的名義邀鞍作真一出來,卻被鞍作真一以忙碌為由拒絕,而且不給他的面子,一連拒絕好幾次。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雖然名義上是皇弟邀約,但真正想見他的人其實是她,他不想再見到她,所以不接受皇弟的邀約,免得兩人再有見面的機會。

    她很心慌、很懊惱,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會一時衝動,做出無法挽回的舉動。

    雖然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什麼都不顧,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要她做什麼都甘願的地步……

    兩人真的無緣了嗎?

    不,他那一日離開時什麼都沒表示,她非得和他談談不可,至少她要弄明白,他避不見面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

    是因為他一點都不喜歡她,覺得被冒犯了,還是有其它的理由?

    既然他不出來,那就由她主動過去吧!

    「鞍作公子!」

    鴻臚客館內,鴻臚寺官員再度找上鞍作真一,他不待對方開口,就先一步說:「很抱歉,對於壽王爺的邀約,在下是不會再去赴約的。」

    自從那一日離開綺宅,他的心一直很混亂,只要和壽王見面,綺兒肯定也會出現,而她正是他內心混亂的緣由,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拒絕到底。

    不可否認,綺兒的純情大膽深深震撼著他,他不可能不為所動,但礙於諸多因素,他無法回應她,只能選擇疏遠。

    或許兩人分開一段日子,她也會冷靜下來,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傻,趕緊懸崖勒馬。

    官員一臉的無奈,「你放心,這一回沒人再要你去赴什麼約。」

    「既然如此,你找在下為的又是何事?」

    「這一回很簡單,你只要隨在下離開鴻臚客館,在客館外頭談些事情。」

    「談什麼事情?」他納悶的皺起眉頭。他們倆有什麼好談的?

    「在客館內不方便談,還是請你隨在下出去一趟。」官員堅持賣關子。

    在對方的堅持之下,鞍作真一隻好跟著他走出鴻臚客館,隨著他來到不遠處枝葉茂盛的小庭園。

    園內已經站了兩個人,一個正是壽王,另一個則是穿著圓領男袍,刻意扮成俊俏小公子的李綺兒。

    皇城是文武百官的辦公之處,不是屬於皇家居處的大明宮或興慶宮,怕惹麻煩及顧忌一些,所以她才會拉著皇弟一同過來,方便行事。

    鞍作真一看到扮成男裝的李綺兒出現,錯愕一愣,「你……」

    「咳!」李清故意出聲引他注意,「你們倆有什麼話該說清楚的,就趁這個機會好好談吧,本王暫時到其它地方逛逛。」說完便帶著官員離開。

    頓時,小庭園內就只剩鞍作真一和李綺兒兩人,誰都沒開口說話,氣氛也變得凝重尷尬起來。

    李綺兒猶豫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問:「鞍作公子,你……還在生那一日的氣嗎?」

    「我沒生氣。」他表情冷淡的回應。

    「你肯定是在生氣。」她蹙著一雙柳眉,神色有些憔悴,「我那一日絕不是刻意耍弄你,我可以道歉,只盼你別再生我的氣。」

    望著她那蒼白的臉色,及眼下連脂粉也遮不住的暗沉,肯定為此心煩意亂了好一陣子,瞧,連臉頰都有些消瘦。

    她身子骨本就虛弱,哪有辦法承受多日的煎熬?她的憔悴,鞍作真一都看在眼裡,心隱隱抽痛,但他就是不能有任何回應,只能狠下心,裝作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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