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滄國的京城裡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著同一個話題:清逸俊雅的逸王終於要成親了,娶的是當朝宰相家最美麗的二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修葺一新的逸王府前,人來人往,車去車回,送禮的,辦事的,出出進進,好不熱鬧,隔著好幾條街,都能聽到逸王府裡傳出的唱禮聲,鑼鼓絲竹之聲。
逸王府周圍的街巷,早就掃塵清道,但還是有許多老百姓興趣盎然地站在遠處伸脖觀望,欣賞這皇家的喜事,是如何的風光排場。
沐若清一個人走了很久,從玉郎的小院出來,便只是茫然前行。起初,只是想找個寬敞清靜之地換換心情,那個小院,實在太逼仄,來來去去,都是玉郎和小丹那憐憫又沉默的目光,那樣的氣氛,讓她本就暗沉冰冷的心,更像被一層黑黑的綢布牢牢裹住,僵滯得幾乎無力跳動。
前行復前行,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街上人流湧動,明顯比平時更為熱鬧,許多人都是朝同一個方向走去,一邊還在艷羨地議論著皇家的儀仗會是怎樣的耀目奢華,那年輕英俊的逸王,是怎樣一副謫仙般的風采,宰相家的女兒,又是如何的艷冠京城。
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柄柄不見其形的利刃,戳得沐若清內腑徹痛,幾乎無法再往前走下去。
慘白黯青著臉,沐若清轉到一個無人的巷角,扶著牆喘了會兒氣,讓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盡量穩定下來。
幾步外的大街上,人頭攢動,歡聲笑語,沒有人注意到這冷僻的巷角,有個纖弱孤單的女子,一個人縮在牆角,淒然摀住了她那絕美卻僵硬的臉頰。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逸塵,此刻你在做什麼?是否身著大紅喜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如雲扈從、風光儀仗,意氣風發地去迎娶你的新娘?平日裡清冷淡雅的你,今日是否會為你的美麗新娘,燦爛生輝,展顏大笑?
在這所有人都為你歡歌之時,你可曾記得,兩月前的望江樓之約,那時,你言笑晏晏,耐心傾聽我對你所說的那個真實,卻令我陷入如今這地獄般境地的故事。
當你欣喜萬分,在無數觀禮的人群中,與你的新娘對拜天地時,可會想到,在這偏僻無人的街巷中,有個你曾為之動過心,為之動過手,為之違抗皇令的女子,正蜷縮著身軀,靜靜沉默,滄然淚下!
罷了罷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已無可避免,更無法改變,那麼,就讓它靜靜發生,慢慢過去,當時間緩緩流過,往事成陳跡,歲月染風塵,或許我的心,將逐漸平息,只是在那無人可知的某個角落,留下一個最為敏感痛楚的傷口,不要去碰,不敢去想,讓它隨著我這一生最美麗、最心動的日子,一起塵封在今日這涼薄的風,枯老的樹,和這滿城的歡聲笑語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