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美人,夜深了,請安歇了吧。」流霜走進房來小聲提醒正在燈前默默沉思的沐若清。
沐若清抬起頭看了看流霜,溫言說道:「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流霜依言退了出去,沐若清站起身來,打開窗戶,望著窗外清明的月色深深吸了口氣。
早晨在華音宮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當姚貴妃鐵青著臉命人收下那只錦盒時,沐若清著實出了口悶氣。後宮之首的貴妃娘娘在她的囂張跋扈面前選擇了隱忍不發,她得先弄清這個柳美人敢這麼當面衝撞她的理由和依靠是什麼,然後才會採取行動,能夠在波詭雲譎的後宮中多年屹立不倒,她自有一套自己的處事方法。
沐若清初時覺得很是解氣,可回來後一個人回想此事的時候,只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憐之處,那姚貴妃等待多年仍封不了皇后,二十多年來恐怕也是殫精竭慮、步步小心,既要防備被其它嬪妃陷害打壓,更要防止有別的人深得聖寵,坐上後位,凌駕於她的頭上,她的日子,只怕沒有看上去那樣風光無限。
沐若清忽然回憶起以前在青劍鋒的日子,雖有些寂寞,也有些平淡,但卻心境平和,自由舒暢。下山後的經歷倒是稀奇有趣,可卻時常心情浮躁,思慮日重,即便她有藝在身,普通人不能傷她分毫,可毫無意義的爭鬥,卻令她心生厭倦。
或許還是山上的安寧日子更適合自己吧,只是還得想法讓樂遙回到她母妃身邊,讓她在母親的羽翼下快樂健康地成長,那時自己就可以放心離去,想她時再偷偷潛進宮來看看她,也無不可。
只是回山後,有些人便再也不能見了!想到此處,沐若清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莫名的痛楚,胸口如同被大石壓住,只覺一陣突如其來的窒息,令她心神有些恍惚。
那個人,到底和自己寄身的黎小玉會不會是……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沐若清微微搖了搖頭。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畢竟兩人身份懸殊,一個是人,一個是妖;一個是皇子,一個是來歷不明的丫頭;一個只有百齡,一個卻能活千年,這樣的他們,就像兩條偶爾相交的軌道,只有一剎那的碰撞,之後卻是越行越遠,再也不會有交集。不如就此斷掉不該有的想法,以免日後的神傷。
沐若清素手一翻,玉蕭已然在手,碧光瑩瑩,光華燦燦,溫潤依舊,或許這一世,只有這隻玉蕭,能陪伴自己一生吧。
輕啟朱唇,蕭聲悠悠響起,那孤獨悲傷的曲調,猶如細雨悄至,洇濕了這密密的竹林、黑黑的夜……
一曲終了,天地間一片寂靜,只除了風吹竹林的沙沙聲,彷彿還在憂傷咆咽。
沐若清在窗前佇立良久,直到一聲熟悉的呼喚輕輕響起。
「若清!」玉朗的聲音一如往昔的淳厚,只是少了平常的戲謔和玩鬧,多了些嚴肅與認真。
沐若清微微一怔,望向從竹林裡慢慢走到窗前的玉朗。
「玉朗,你來了!」她輕輕一笑,此時能夠見到他,確是能令自己緩解一下抑鬱的心情。
「嗯,來給你送請柬!」玉朗凝視著沐若清憂鬱的面容,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