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跟封妙琴為什麼上床嗎?
我不是沒有勸過他,有時候他看一看我的眼神就明白我的憂心,可是他管不住自己,他就是個狂妄任性又目空一切的人。
我聽說像他們那樣的人其實都有很重的疑心,沒辦法,到底還是怕,可是他跟他的朋友聚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避諱我,後來無意間我才知道,是因為他跟他們說:「她是我的人,絕對靠得住。」
「他的人」,我為了這三個字激動得都要產生幻覺了。
但是他從來不許我碰那些,他總是對躍躍欲試的我說:「你跟我們不一樣。」
那次他嗨大了,所有人都嗨大了,只有我一個人是清醒了的,他忽然對我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
我哈哈大笑,我說:「你什麼我都喜歡啊。」
等他清醒了之後我跟他說起這件事,他死活都想不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吸毒之後的一段時間,人是會失去記憶的。
所以,他不記得他問過我那個問題。
那時候我們真好,那時候我們每次見面,每次在一起,都像是生命中最後一次相見,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樣,所以在一次一次不遺餘力地急速狂奔之後,我發現,我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我走過去,仰起頭看著他,我問他:「你到底要怎麼樣?」
他看著我,說:「我跟她分手了。
忽然間,我不能抑制的大笑起來,寂靜的房間裡我的笑聲讓我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我笑了很久很久,眼淚都笑出來了才勉強收住這淒厲的笑聲。
我指著他問:「關我什麼事?」
他一把抱住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在發抖。
他說:「程落薰,我們重新開始。」
他永遠都是這個鬼樣子,即使他後悔了,即使他也畏懼了,即使他終於明白我已經跟著別人走了,但是打死他他也不願意承認。
我太瞭解他了,我瞭解他勝過瞭解我自己。
他抱著我的時候,我的心裡空蕩蕩的,真的是空蕩蕩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知道我能留住的只是這一時,我留不住他一世。我愛這個人,可是他是斷線的風箏,他是冉冉升空的孔明燈。
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被他遺留在地面上的人。
在黑暗而寂靜的房間裡,我們廝打起來。
應該是我先動的手,又或許是他,到底是哪一句話觸及到了對方的死穴,或者只是因為我極力保護那瓶「回聲」的姿態激怒了他,我實在已經記不清楚了。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什麼時候積攢了這麼多的怨恨,就像兩座噴薄的火山,岩漿迸發,地動山搖。我也從不知道原來他會打女人,我也沒想到我扇他耳光他會還手。
我開始口不擇言的罵他,你這個變態。
他也瘋了,大聲的喊,反正你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
我們像兩隻在密室裡找不到出口的困獸,彼此傷害成了唯一的情緒出口。
不知道打了多久,打得滿室狼藉,連我原本要送給許至君的生日禮物都打碎了,回聲的香味如此濃烈的迎面襲來。
我忽然驚醒了,我在這裡幹什麼?
我不是說過要跟許至君好好的在一起嗎?我怎麼會跑到這個人家裡來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清醒過來之後我馬上衝進洗手間洗了個臉,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頭髮,然後穿過客廳想奪門而出,可是盤膝坐在地上的林逸舟,他一句話就讓我停下來了。
他說,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跟封妙琴為什麼上床嗎?
那是林逸舟的二十一歲生日,他已經很久沒有跟父母一起過他的生日了,況且男孩子本來對這些就不像女孩子那麼上心。
比我更上心這件事的女孩子,是封妙琴。
她知道我跟林逸舟很親密,但也知道我們並沒有在一起,所以按她的說法是:她只是爭取自己的愛情,並沒有橫刀奪愛。
在我還傻乎乎的在學校裡照顧譚思瑤的時候,封妙琴已經敲開了林逸舟公寓的門,她沒有帶任何生日禮物,她自己就是她預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黑色的雪紡連衣裙下面,是她精心挑選的新內衣,豹紋圖案,傳說中能秒殺任何男人的制勝法寶。
其實沒什麼手段,利用的不過是人類最原始的慾望而已。
她趁林逸舟不注意的時候用他的手機給我發了一條短信,然後走進他的臥室,脫掉了身上那條雪紡裙。
當時林逸舟背對著她在玩魔獸,聽到她叫他的時候頭都沒有回,甚至沒有搭腔。
封妙琴想了一下,走到他面前,關掉了顯示器,在林逸舟還一片茫然的時候,僅僅只穿了內衣的她蹲了下去……
那種情況下,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會推開她,這是林逸舟說的。
放屁,是你自己禽獸不如!這是我說的。
我蹲在地上大聲的喊:「只是要一個女人跟你做 愛嗎?我也可以啊,你想玩冰火幾重天那些把戲我都可以去找個雞學會了來伺候你啊!」
我不要臉了,我不要尊嚴了,話怎麼傷人我就怎麼說了。
當我知道封妙琴居然不過只是色相相誘就輕易顛覆了我珍若拱璧的愛情和信任,這叫我情何以堪?
因為這侮辱而失去了理智的我揚起手就是一耳光抽了過去,我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麼大的力氣,他的臉頰馬上出現了五個手指印。
可是為什麼巴掌扇在他臉上,我的心,卻很痛很痛很痛。
說不出來的痛,無法言說的痛,我以為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我對疼痛已經鈍感了,為什麼此時此刻我的胸腔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撕裂著。
過了很久很久,外吹進來一陣風,煙灰被吹得散了一地,我歎了口氣:「林逸舟,不管怎麼樣,都過去了,這些事情跟我再也沒有關係了。」
他低著頭,喃喃自語,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我轉過臉去,不忍心看著這滿室的淒清和悲愴。
我站起來,輕聲對他說,保重。
就在我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許至君面無表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