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破夭懸著的心,一直到田欣閃出甬道,也沒見槍響,才松了下來。
走出甬道,就像走進了絕黑的境地。
一股濃重的煤味撲鼻而來。
煤味是陳年的氣息。
他們顯然是到了廢舊的礦井。
很靜,靜得讓人發瘋,現在除了進入沒有別的路了。此時龔破夭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闖入了死亡的國度。當他們往前走了一段路,目光適應了黑暗之後,就像一步跨進了一座“地獄門”,滿眼的屍骨:頭蓋骨、大腿骨、腕骨……
這不是龔破夭所能夠想象的墓葬,沒有墓也沒有葬,人骨全部砌在兩側的牆上,從腳底到天花板,密密麻麻不留一點縫隙,連柱子也被人骨嚴嚴實實地包住。不論他把視線轉到哪裡,撲面而來的都是骸骨、骸骨、骸骨。他當然不會驚惶,更不會腳底發軟。但若然用手去撐牆以免摔倒,手指觸到的不是一個骷髏就是一條大腿!
龔破夭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發現人骨的排列還有些規則有規則:頭歸頭,腿歸腿,手歸手。
再細看頭蓋骨,龔破夭的心就像針刺般痛一一
這些頭骨的形狀,完全是中國人的。
他們是因為瓦斯爆炸死亡?
還是被折磨而死?
龔破夭冒險地按亮了腕上的金表,金表有個特殊的裝置,就是可以發出亮光,形同微型手電。然後,抽出幾條手骨、腿骨來檢查。
果不出所料,手骨、腿骨上都有明顯的刀砍的砍痕。
也就是說,他們死之前,都被刀砍過。
而一些頭蓋骨發黑,顯出了中毒的症狀。
他們都是瓦斯爆炸和被折磨死的中國冤鬼啊。
約略算了一下,就有一萬多具骸骨。
因了兩旁的骸骨,坑道比甬道還窄,要是說甬道很長,坑道就是太長了!很多地方在滴水,潮濕加上無數的屍骨,感覺寒嗖嗖的,十分不舒服!好幾次水都滴進了龔破夭的後頸窩!
龔破夭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面對同胞的冤死,他的心裡頓時升起一股騰然之死,一掃心中的郁悶。
熄了金表的亮光,他三步作兩,就走在田欣的前面。
“老公,咋啦?”田欣感覺到龔破夭的異樣似的,禁不住悄聲的問。
“沒啥,也該我帶帶路了。”龔破夭輕聲的答。
往前走了一段路,沒有遇到危險,他們繼續往裡走。
走了不久,龔破夭就發現一一
有很多岔路!
有的岔路被鐵柵欄封上了。
往哪裡走?
龔破夭低頭看了夢特驕一眼。
夢特驕兩眼鼓鼓的,卻也鼓得茫然。
不用說,夢特驕也失去了香奈子他們的蹤跡。
面對眾多的岔路,龔破夭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然而,就在這時,從前面傳來了一陣聲響……
田欣飛身沖了過去。
龔破夭緊隨其後。
轉了一個彎,見到甬道邊的一扇鐵門還在晃動,田欣飛身到了門邊,朝裡開了兩槍,人也緊跟著閃了進去。
龔破夭也是想都沒有多想,就從那扇門進入了另一條甬道。
甬道仍然是狹窄,陰暗。
兩旁仍疊著一些骷髏頭、腿骨、脊骨。不知是前面經過了同樣的骷髏甬道,心裡適應了;還是因為骸骨是自己同胞的骸骨,龔破夭這個生來就不怕鬼的人,根本就感覺不到恐懼了。
田欣跑得好快,一下就沒見了她的身影。
龔破夭通通地跑著,甬道就只有他通通的回聲。
夢特驕體小輕靈,腳下幾乎沒有什麼聲息。
像無意驚擾了這些骷髏,當龔破夭的目光落在他們上面時,一雙雙眼洞,竟黑幽幽地望著龔破夭。似是空空洞洞,又似有萬語千言。
骷髏一樣,都是白森森的骨頭。
表情一樣,都是無欲無求的冷。
死寂,就是這裡的最高哲學!
虛無,就是他們的最高境界!
活著的意義,只有活著的人自己去探尋。
龔破夭邊跑,邊胡思亂想。
可他分明感覺到他們那一雙雙眼洞,在向他訴說著千言萬語。
而千言萬語又終歸一句:為我們報仇啊!
放心吧,我會為你們報仇的。
龔破夭心裡發誓道。
突然在一個拐彎處,“篷”的一下,撞到了田欣身上。
田欣被龔破夭撞得往後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田欣怎麼會在這裡停住了?
龔破夭張眼一看,田欣身後已無路可走。
一一他們跑入了死胡同。
上當了。
龔破夭立馬明白,他和田欣中了對方的陷阱了。
田欣一臉嚴峻。
龔破夭卻故意笑了笑,“我們定是被哪個女鬼誘惑了進來的。”
田欣的臉才松了。
只能往回走了。
但回到鐵門的地方,那扇鐵門已經被緊緊地關上了。
田欣使勁蹬了兩腳,鐵門卻絲紋不動。
顯然,對手已經在外面鎖住了門。
田欣的眼了閃出了一絲惶惑:難道我們就這樣被他們困死在這裡?
龔破夭的心卻一松,好像船到了橋頭車到了站,才感到雙腿又酸又軟,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對田欣道,“先坐坐吧。”
田欣坐到龔破夭身邊。
龔破夭伸手一摟,她就靠到了他的身上,將頭倚著他的肩膀,以望星星一樣的目光望著他。
龔破夭心裡大為感動:絕境之下,他仍是她的星星。她心中所有的美好,都毫無保留地在他身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