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破夭很清楚,靈魂是最敏感的。平常的人都會感受得到,只是沒當一回事罷了。像在你的夢中,時常出現的,一是你最愛的人,二就是你恨的人,或者說,是恨你的人。
有的人你早已經遺忘,但他卻會跑入你的夢,令你的夢很不爽,甚至是惡夢。為什麼?
呵呵,因為他對你懷恨在心。
你夢中出現他那晚,他白天正和別人說著你,而且會說出一些黑社會的人才會說出的話。比如要砍掉你的一隻手,找幾個人揍你一頓之類。他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感自己手裡是握著一支槍,或一把刀的。
你渾然無覺。
一般人對自己的靈魂都是渾然無覺的。
在於,大部分人對靈魂似信非信,根本就沒用心去感覺它、愛護它、體味它,當它是自己生命重要的組成部分。絕大部分人是直到死前那一刻,才會感覺到,靈魂在他腹中,就像一個人形,無比親切而又無比遺憾地望著他。目光裡有萬語千言,有人生的真諦。有的人會在這最後時刻和它對話,有的人連對話都沒有。因為他已經失語,早已經沒有了可以跟靈魂對話的話。
一個很突出的感覺,十分強烈地告訴你:它要走了。
你求它吧。
有人會求得它留下一時。
但大部分人的求,都是白求的。
不是它真想走。看在大家相依相存了幾十年的份上,靈魂是不會這麼絕情的。
然而,卻有一雙無形的手,伸入你的腹腔,拉著它走。
這雙手拉著它走的時候,過程是很明顯的,是從你的腹部升至心口、胸腔,穿過喉嚨,最後從口裡離開。
出了口就幾乎是永別了。
龔破夭說是幾乎,是因為還有例外。
那就是親人的喊魂。
在許多山區、少數民族地區,純樸的人還保留著喊魂的傳統。即在家中設著靈堂,家人親戚日夜不停地在死者身邊哭喊。
哭喊上三天,死者如果都沒坐起來的話,親人們才會依依不捨地罷休,將死者入棺。
許多時候,只要親人情真意切地哭喊上一兩天,死者的靈魂深受感到,就會回到死者身上的。
因此,當死者突然長歎一聲,在親人面前坐起來的時候,親人們一點也不會感到驚奇一一明白他們終於將他的魂喊回來了。
有的人是被抬到山上,準備入土的時候,突然醒轉,而敲響了棺材……
所以一些少數民族,都不在家中將死者入棺,而是用竹椅抬到山上,到了墓穴,才將死者入棺的。因為試過死者從竹椅上跳下來,衝著他們吃吃笑的。也因此,在用竹椅抬著死者上山的時候,親人們的哭喊,更是悲天慟地,樹木也為之落淚的。
不到最後一刻,他們都不會放棄喊死者的魂歸來。
而城裡的人已經極少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原因不少。
但終歸有三。
一是城裡人都認為自己是很文明的,不信靈魂。這個前提最要命。
二是死者久病纏身(城裡人大部分都是病死的),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誰都對他的生與死都無所謂了。
三是死者是個富翁,有大把的鈔票和不動產,親人是巴不得他點死的。
但這三點,城裡人的哭啊喊啊就很假,有點像鱷魚淚。
面對鱷魚淚,靈魂連絕望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回到死者身上?
龔破夭所說的喊魂,其實是很實用的。尤其是對當兵的人來說,一定要深知這一點。
許多戰爭影片都會有這樣的情景一一
一個戰友背著受重傷的同伴,邊走邊喊著他,邊鼓勵著他,要他堅持。
表面上,他是在給他信心,實則,他是在喊著他的魂。
有的是得救了。因為喊他的戰友跟他感情很深,是真切的喊。有的是不到半里地就一命嗚呼了。因為喊他的人,跟他的關係一般。
人是感情動物,在就在靈魂懂情。
所以,如果你是在戰場上打仗的,一定要牢記,要跟你最好的戰友在一起。你一旦受重傷,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龔破夭這不是吹牛。
龔破夭記得一部反映一戰的戰爭片,一個美軍上尉和他的連隊都幾乎全部死光了,屍體還留在戰場上。他在另一個連的一個朋友得知之後,不信陣地醫生說他已經死了的話,馬上驅車到戰場上找到他。朋友發現,一顆子彈正中他腦袋,他早已死絕,儼然一個死人。但他沒有放棄,將上尉抱上車,帶回戰地醫院。大夫幫上尉粗略檢查了一下之後,就對他搖了搖頭,說「死了」,叫他將上尉抱走。他不顧一切地拔出手槍,強行要大夫進行祥細檢查。
大夫無奈,再作檢查。
他走出帳篷,守在門外。一邊吸著煙,一邊心急如焚地等待著結果。
不一會,大夫走出來告訴他:上尉還活著,有救。
是兩個醫生都看走眼了?
非也。
醫生也沒錯。他們是按常規檢查的。比如瞳孔擴散了,沒有氣了,沒有脈搏了,心不跳了等等。這種標準,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都還在使用,何況是一戰期間?
也許是「死」而復生的人常有。因此,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後,才提出腦死亡一說,作為最新的標準。
但腦如何才算死亡?不得而知。
但至少說明,醫學界是進了一步了,比較接近靈魂學說了。
回到上尉的朋友,他為什麼深信上尉未死?
很簡單,他們是童年的夥伴,從小玩到大的。說得不好聽,對方穿什麼內褲,喜歡女人的大腿還是乳*房,彼此都一清二楚。
兩人的靈魂,已經渾然一體。
這時,天上雖有星光,但樹林是很黑的,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也差不離了。
田欣此時躲在一棵樹後,正準備跳向另一棵樹,龔破夭的心突然就像被誰打了一拳,「通」就靈醒了。因為龔破夭發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田欣此時躲在一棵樹後,正準備跳向另一棵樹,龔破夭的心突然就像被誰打了一拳,「通」就靈醒了。因為龔破夭發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瞄著她。她只要從樹後跳出來,躍向另一棵樹,在這一兩秒的時間裡,槍口射出的子彈,就會十分準確地鑽入她的身子。
厲害。
龔破夭感到這個殺手很厲害。
他趴在地上,很沉得住氣。不管身邊的同伴已經吃了一顆田欣兒射來的子彈,在一旁痛苦地扭動,他仍然臉貼槍托,眼睛對著瞄準鏡。
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槍手。
風向,提前量都定好了。
當田欣的身影從樹後一閃而出,他只要輕輕勾下扳機,便大功告成。
龔破夭心急到喉嚨頭。
靈光就閃過去了。
光速本就夠快,加上是靈魂的光芒,那是快上加快。龔破夭的心一急田欣,田欣就馬上感應到了。她本是往左邊的樹木跳過去的,在就要跳的瞬間,龔破夭的靈光已閃入她的意識。
左邊危險。
龔破夭的靈光顯然是這樣告訴她的。
即刻一一
田欣往右邊一躍而出。
在她一躍而出的同時,龔破夭的靈光已經將殺手所在的位置、距離的信息,傳遞了給她。樹林雖黑,但對於獵人的田欣來說,在龔破夭靈光的指引下,一下就找到了目標。
因此,當她的身子飛躍而出的時候,人還在半空,手裡的槍就朝殺手發出了一串點射。
一顆子彈射入殺手的額頭,「噗嗤」的一聲,就像煙頭烙在額頭上,一隻黑洞幽幽的。幽幽地穿過他的頭,從後腦鑽出。帶了一些血、腦汁……
過程是瞬間的瞬間。
殺手連啊的一聲都來不及,靈魂就飄走了。
他的靈魂在半空,仍一臉惶然——
它的主人分明是算計好田欣從左邊躍出的啊,它也是感覺到田欣會從左邊躍出的,怎麼會從右邊躍出了呢?
殺手的靈魂飄在半空的時候,田欣的身子仍在半空旋轉,高挑的身子轉得十分的優美。
身子落地,田欣並沒有停住,繼而一個虎躍,就躍到了一棵樹後。
與此同時,一串子彈就射在她身子落地的地方,「叭叭」的打得泥塵飛濺。
殺手也不是等閒之輩。
當田欣發出點射的時候,另一個殺手的槍就轉過來,不由分說就發射了。
這個殺手與死去的殺手,顯然關係很好。
當田欣從右邊飛躍而出,他就驚訝了,靈魂馬上向同伴發出「不好」的信息,同伴的槍,也就從射向龔破夭的方向,轉到田欣的身上。
好快。
如果不是田欣久經獵場,經驗豐富,身子落地還猶豫的話,她也就跟龔破夭拜拜了。連一句永別的話都無法跟龔破夭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