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四處的甬道傳來爆炸聲,岡本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當他從去欽州的路上轉回到美女峰,得知對佟大芳他們的追殺沒什麼成效,便決定將自己人從甬道裡撤出來,然後動用狼狗拖炸藥包這個方法。
但撤出來的特工並不多,十有八九都似乎是一去無回。最令他岡本擔心的是,左待右等,也不見美智子出來。一種不祥之兆便深深地籠罩住他。
當永野長郎問他是否開始行動的時候,岡本狠狠地咬了咬牙,“開始吧。”
望著一只只狼狗拖著炸藥包沖進甬道,岡本只能在心裡長歎一聲:美智子,希望你福大命大,能順利出來。
每只狼狗的後面,都跟著警備中隊的士兵。按岡本的要求,只有到了人不能行走的狹窄甬道,才點燃導火索,讓狼狗追入去。
從洞穴裡出來,岡本望著南寧城,城中已燈火掩映。夜風吹到他的身上,他感到陣陣的寒意。
他讓警備中隊的人繼續留守監視,其他的人撤回城裡。
下了山,上了車,岡本仍然相信自己這個辦法,已將佟大芳他們滅掉。即使沒當場炸死他們,也會困死他們。
很顯然,這不過是他岡本的一廂情願。
——萬全策富有經驗地對李紹嘉說,“咱們走吧。既是冤家,你們肯定還會碰頭。再碰頭的話,你絕不能手軟了。運氣只能給別人一回,給多了就會害了你自己。”
“呵,再也不會的了。”李紹嘉笑答。
兩人回到以為是通天洞的地方,一直往上攀爬。
李紹嘉爬在前面。
爬了一陣,萬全策就問,“嘉嘉,見到亮光沒有?”
李紹嘉抬頭往上望,都黑漆漆的,哪來的亮光?
只好答,“還沒有見到哦。”
這“哦”字令萬全策感到心灰灰的,越往上攀爬,越感到了累。
爬了一會,又問,“嘉嘉,有沒有見到亮光?”
李紹嘉又抬頭往上望,仍然黑漆漆的,哪來的亮光?
也許是從萬全策的語氣了聽出了一種心灰意冷,李紹嘉便安慰道,“老萬,應該是天早黑了,所以看不到亮光。”
“時間過得那麼快?”
“肯定啊。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嘛。不信你摸摸肚子,是不是空了。”李紹嘉提示道。
他不提示還罷,一提示,不用萬全策自己摸肚皮,肚子已經“咕咕”的叫。空空蕩蕩的虛空,頓然令萬全策冒虛汗。
不由怪李紹嘉,“你什麼不好說,偏要說肚子呢?”
“嘻嘻,不說你還以為是白天,拼命要我尋找亮光,叫我怎麼找給你?”
“星光也是光啊。”萬全策為自己辯解。
“我說老萬,現在可是冬天,風涼水冷,月黑星淡的,你以為是八月十五,月亮為你亮為你圓啊?”李紹嘉笑說。
萬全策一時語噎。
突然,李紹嘉“喲喲”地喊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啦?嘉嘉。”萬全策急問,本已沒什麼動力的四肢,頓然像加了油似的,嘩啦、嘩啦地速速往上攀爬。
“我又掉——”李紹嘉故意賣了個關子。
“又掉水裡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李紹嘉笑嘻嘻地答。
萬全策就不滿了,“嘉嘉,你再這樣胡弄我,等下回你有難,看我還管不管你。”
“老萬,別生氣嘛。我不這樣假裝,你能心急我,能那麼有勁往上攀爬?告訴你吧,我已經爬到平地的地方,不用再攀再爬了。”李紹嘉開心地道。
“真的?”萬全策驚喜的問,心裡充滿了希望。
李紹嘉一手將他拉了上來,“騙你干什麼?”
萬全策看看,果然是到了平坦的甬道。
一屁股坐到地上,萬全策大口地喘著氣道,“先歇歇吧。”
“嗯,歇歇,是該歇歇的時候了。”李紹嘉邊說邊坐到萬全策身邊。
喘罷氣,萬全策突然問,“嘉嘉,這個時候你最希望干什麼?”
“好好吃上一頓紅燒肉,喝上幾碗酒。”
“不會吧?怎麼不是希望和黑玫瑰花前月下?”萬全策不解。
“嘿,你沒讀過孔爺子的書?他不是說了,先是吃,然後是色,最後才是性。像我現在餓得四肢發軟的,哪來的精神和黑玫瑰花前月下?連點精神陪人家,這是對人家沒有心哪。”李紹嘉搬出孔爺子來。
“呵,看不出你嘉嘉說話還能一套一套的,難怪一夜間就讓人家黑玫瑰心甘情願為你奉獻終身。”
“噓。”李紹嘉突然對萬全策噓了一聲。
“噓什麼?”
“下面好像有狼狗聲。”
“唉,大驚小怪的,我還以為是什麼。有本事叫它們攀爬上來,看我打不打爆它們的頭。”萬全策不以為然地道。
話音未落,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就從下面傳來,震得他倆耳朵嗡嗡,呆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快走。”李紹嘉一把拉起萬全策,快速地跑了起來。
這回他彭壁生沒怨蔡如柏了。
非但沒怨,內心還萬分感激蔡如柏的心細,竟然發現了這個洞。
而且,當他剛鑽入洞裡,正如他所料,那個狹窄的甬道口,也傳出了狼狗的吠聲。
往洞裡爬了幾百米上下,蔡如柏便開心地回頭對彭壁生道,“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們到了一個大洞穴,不用再爬了。”
“好好好,這就好。”彭壁生樂不可支的說。
鑽出甬道,彭壁生放眼一看,果然是一個特大的洞穴。
洞頂掛滿石鍾乳,地上也長滿了潔白的石筍。因這上白下白,洞內就沒顯得沒那麼黑。
但兩人只高興了一下,就不由面面相覷——
這時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了腳步聲、狗吠聲。
不用說,通向這大洞穴的,有好多條甬道。
“快找。”
兩人不約而同地道。
找什麼?
自然是找沒有聲響傳來的甬道。
彭壁生的視力好,他馬上施展起輕功,迅速在洞穴四周飄忽,尋找可逃的甬道。
蔡如柏仿佛聽到了水聲,趕緊趴下身子,耳朵貼地傾——
沒錯,水聲從東南面傳來。
蔡如柏一躍而起,飄了過去。
好不容易,他才在石筍叢中看到一個洞口。
趴在洞邊往下一望,下面流水嘩嘩,顯然是一條暗河。
有河即有出口。
蔡如柏馬上朝彭壁生喊,“肥彭,快過來。”
彭壁生聞聲,即刻往蔡如柏這邊飄了過來。
還沒飄到蔡如柏身邊,彭壁生就看到,從幾個甬道裡竄出了狼狗。更令他心驚肉跳的是,狼狗後面還拖著炸藥包,導火索正“絲絲”地燃著。
“柏柏小心,有炸藥包。”彭壁生急喊。
蔡如柏揮起盒子炮就朝狼狗吠聲的方向打去。
一顆顆子彈打出。
但多打在林立的石筍上。
一時火星四濺。
彭壁生踏在石筍尖上,又飛又縱,終於到了蔡如柏身邊。
然而,當他一看到洞口下面的是暗河,心就涼了一半——
跳下去的話,冷也會將人冷死吧。
不由脫口對蔡如柏道,“還是找其他出口吧。”
“吧”字剛出口,各個甬道口都“噠噠噠”地槍聲大起,一串串子彈射將入來。
好像要進一步給顏色他彭壁生看似的——
一聲轟隆大響,一只狼狗拖著的炸藥包爆炸了。
洞穴內碎石紛飛。
一只狗耳朵“叭”聲飛砸在他彭壁生的臉上,砸得他火辣辣的痛。
蔡如柏這才望了他一眼,“還走不走?”
“走走走。”彭壁生急道。
蔡如柏便飛身跳了下去。
彭壁生哪敢再猶豫?也跟著跳了下去。
暗河的水足有兩三米深,且急湍。
彭壁生一落到水中,不用他揮臂,湍急的河水,已將他沖得飛馳而去。
另一頭的佟大芳雖然悔得兩眼忍不住淚水滴噠,可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朝美智子爬出的甬道口打了兩槍,他就趕緊追了出去。
這條甬道還算寬敞,可以讓他直起身子速跑。
追了三四裡地,佟大芳也沒有再見到美智子的身影。雖然他是沿著美智子身上的氣息而追,可途中有不少分道口,也不知美智子鑽入了哪條甬道。要是平常,要是沒有其他日軍的在周圍追殺他,他相信絕對可以找到美智子。
環境不容人。
時間也不允許他多想。
他捏指算算,他們出來已經是一天快兩夜了。按龔破夭的要求,他們是負責監視鈴木俊三的一舉一動的。這一天兩夜,非但沒監視到鈴木俊三,反而被岡本的人追殺。
如果鈴木俊三趁此機會逃出南寧的話,他佟大芳就真是罪不容赦了。
雖說他已安排了郭超常留下,但郭超常一人之力頂什麼用?
脫身。
得盡快脫身。
佟大芳這時的所有意念,都是希望盡快脫身。
因此,追了三四裡地,沒見到美智子的影子,也沒了美智子身上的氣息,他也不管了,繼續往前飛馳。
甬道在往下陡。
是斜坡。
當佟大芳的腳下被籐絆了一下,他不由喜出望外。有籐的地方,無疑就是接近出口了。
果然,再往前跑了十幾步,他就出了甬道,到了外面。也許是從暗黑的地方出來,天上的星星雖稀雖微,他也覺得特別明亮。
嘩啦的流水聲送入他的雙耳,他知道自己到了的地方是一道山谷。
唇干舌燥。
佟大芳馬上沿著水聲飛了過去。
趴在湍急的河邊剛喝了幾口冰涼的水,佟大芳就聽到上游傳來彭壁生依呀的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