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川的屍體擋住橋本射出的子彈,佟大芳亦已經爬到了一個轉角處,直射的子彈當然不會拐到他身上來。
松了一口氣,佟大芳接著面臨的問題就是:照直爬出去,無疑是將自己往虎口裡送。
而退又不可能。後面的橋本和小野正等著他。
兩相比較,佟大芳還是覺得往前有機會一些。說不定,這甬道還有另外的甬道連著。
於是,佟大芳喘定氣之後,加快速度往前爬。
一邊爬的時候,一邊感覺四周,看哪裡會送來一股陰風。
有風必有出口。
很快,他就爬出了狹窄的甬道。
剛站直身子,還沒來得及伸展一下酸軟的四肢,前面已傳來嘰哩呱啦的聲音。
佟大芳側耳一聽——
“河谷,還是打兩下火焰開路為好。”
“山井,瞧你說的,這樣亂打,一下就把燃料打沒了。”河谷道。
河谷顯然是火焰槍的主射手。
火焰槍都出動了。
佟大芳雙眼差點沒一黑。
因為他太清楚了,若然火焰槍一噴,這狹窄的甬道裡,根本就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能被活生生燒死。
那被燒的恐怖,立時令他佟大芳如墜深淵。
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佟大芳急得滿頭大汗。
當他抬手擦汗的時候,一縷微風吹到他的手上。
微風從前上方吹來。
佟大芳不由大喜,三步作兩飄躍過去,再往上一跳,伸手一摸,果然有一只洞口。
他的雙腳剛落地,前面就傳來河谷的喝問,“誰?快回話。”
回個鬼哦。
佟大芳一腳蹬向石壁,身子借勢往上一騰,雙手扣住洞口的凸石,迅速地爬了上去。
也是狹窄的甬道。但比剛才爬過的甬道要寬敞一些。
甬道有點陡,斜斜地往上延伸。
至於通向哪裡,佟大芳根本無暇顧及了。他手腳並用,前爬後蹬,嗦嗦地往前爬進。
“葡嚕”一聲,一陣光影閃了上來。
河谷的火焰槍噴出了火焰。
眨眼間,佟大芳就嗅到了燃燒的氣味。
繼而,出乎佟大芳的意料,他竟聽到了連串的“啊啊”慘叫聲。
橋本?
小野?
應該是了。兩個家伙竟然悄悄地追在他佟大芳後面。
河谷喝問的時候,橋本和小野是聽到的了。想回話,又怕被佟大芳聽到,冷不防被佟大芳回手送來兩顆子彈。一時的猶豫,就注定他倆要吃自己人噴出的火焰。
關鍵是他倆不知道河谷手持的是火焰噴射器。如果知道的話,即使馬上去見鬼,他橋本都會答話的。他猜河谷持的也是卡賓槍,只要沒有回話,河谷的卡賓槍肯定會“噠噠噠”地響起。如果沒打中佟大芳,佟大芳絕對會朝他這邊逃,這一逃,就剛好吃上他打出的子彈。
他橋本這麼想,是很自然,而且還有點得意的想法。
作為河谷,消滅敵人,保護自己是第一要素。
火焰槍,說是槍也行。但它畢竟只是噴射器,既笨重,射程又有限,不及時噴射的話,勢必要吃虧。
見沒有回話,又聽到騰躍的聲音,河谷豈敢猶豫?
一勾扳機,火焰立馬噴吐而出。
火焰熊熊。
火球滾滾。
直朝橋本、小野這邊翻滾過來。
火光一閃,橋本、小野就知道大限已到。
火球纏身的時候,那慘痛,只有放聲慘叫,才能減輕一點臨死前的痛苦、恐怖。
佟大芳嗅到了煙味。
不一會,就嗅到了身體被燒焦的焦味。
心下不禁一陣寒顫。
若不是老天有眼,為他安排了一個逃生的洞口,此刻燒焦的就是他佟大芳了。
一股火頓然升起。
當然不是為了橋本、小野的慘死,而是為了河谷的狠,對火焰槍的仇視。
在武漢、南昌等戰役中,佟大芳就面對過不少被火焰槍燒得血肉模糊的戰友。那情景,真是慘不忍睹。他作為一個醫生,心裡都無法冷靜,而感到深深的震顫。
殺。
佟大芳的牙縫迸出一字。
這甬道可容他轉身。
轉過了身,佟大芳並沒有馬上往下沖。
他知道,火焰過後,下面的甬道會缺氧。
河谷和山井也會等一會,才會過來。
佟大芳靜下心等待。
河谷、山井的對話卻傳了上來——
“河谷,你可真行,一下就消滅了兩個家伙。”
“嘿,山井,你以為我是傻瓜啊?干咱這行的,就不能心慈手軟。”
“這肯定。”
“山井你還記得大昌和勇見不?”
“記得,大昌是個矮胖子,勇見是個瘦猴。他倆不是在南昌死了麼?”
“是啊。但你知道他倆是怎麼死的?”
“這我可不知道了。那時我還在炊事班,沒上戰場嘛。”
“嗯。他倆就是看到躺在地上的是傷兵,不知該噴射,還是不該噴射,就這麼一猶豫,對方傷兵的槍就響了,打死了他倆。我馬上趕了過去,把那傷兵燒得連骨頭都露了出來。總算為他倆解了一口氣。”
“河谷你直勇敢。”山井誇道。
河谷笑了兩聲,“好了,我們過去看看。”
腳步聲。
漸近的腳步聲。
佟大芳等河谷、山井從洞口底走了過去,馬上飛身滑下甬道,但快到洞口的時候,佟大芳的雙腳往兩邊一扣,將自己扣停,半邊身子伸出洞口,對著河谷、山井的背部就開了幾槍。
見兩人搖晃著身子,轟然倒下,佟大芳才飄了下去。
他並非要從下面的甬道出去,而是肚子餓了,看兩個家伙有沒有帶吃的。
在兩個家伙的身上搜索了一番,竟然有所收藏——
兩只燒餅。一盒煙,還有一只打火機。
抽煙的是河谷。
從煙盒抽出一根煙,佟大芳還沒將煙放到嘴唇,外面又傳來了幾聲狼狗汪汪的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