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標倫長歎一聲,「沒命,要錢有什麼用?何況這鬼子的錢也不是好賺的。」
「走,咱們還是有那麼遠走那麼遠吧。」黃長友道。
但話音剛落,他倆的身後就傳來了「哼哼」的兩聲。
兩人急忙轉身,只見高樓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他們。
「別動。」高樓低喝一聲。
兩人不敢再動。
高樓的目光如電地射著他倆,「虧我們皇軍對你們這麼好,竟然還敢背叛我們。」
謝標倫臉無血色。
黃長友一臉恐懼。
「說話啊,怎麼成啞巴了?」高樓得意地晃著手中的槍,譏嘲道,「說實話吧,對你們這種賣身求榮的漢奸,我從來就覺得是豬狗不如的人。狗還不嫌主貧,哪怕餓死,也不會背叛主人。一個出賣了自己靈魂的人,永遠都是下賤和不可藥救的。」
高樓的一番譏嘲羞辱,令兩人羞愧萬分,恨不得鑽到地下去。
「因為存在你們這種沒骨頭的人,中國才如此不堪一擊。你們的子孫後代,也注定為奴。」高樓繼續羞辱他倆。
謝標倫的膝頭突然一軟,「噗通」地跪到了地上。
黃長友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我們該死、我們該死。」謝標倫叭叭地抽著自己的耳光,「但看在我們為皇軍效過犬馬之勞,還請高樓組長高抬貴手,饒我們一命,日後我們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哼,肝腦塗地?你這話今天是第二回說了。」高樓哼哼道。
謝標倫猛地彎身對高樓叩頭,嗑得地面通通的響,百般地求饒。
黃長友也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
高樓禁不住皺了皺眉。
就在他皺眉的瞬間,謝標倫突然對黃長友迸出一句,「咱跟他拼了。」
「了」字剛出口,謝標倫、黃長友突地跳起,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跳起的同時,兩人都伸手拔槍。
「砰砰」兩槍。
謝標倫的手剛觸到槍把,胸口已然一熱,身子晃了幾晃,便頹然倒地。
黃長友也不比他好到哪裡,雖然槍是拔出來了,但還沒來得及抬起,胸門已吃了高樓射出的一顆子彈。
「哼,想跟我玩,你們還嫩著哩。」高樓丟下這句話,馬上匆匆走下樓去。
聽到槍聲,孫玉國和劉農峻迅速從一座民房裡飄了出來。
日間的時候,孫玉國已瞄中港口後牆西面的兩棵大榕樹,利用濃密的樹蔭進入港內,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那裡原來是梅津貞夫手下的兩組偵察兵負責監視的。眼下港口東面傳來了槍聲,他相信這兩組偵察兵會撲過去支援。
但到了大榕樹下,孫玉國仍不敢大意,仍通過聽音辨息,確定兩組偵察兵是否走了。
聽了片刻,嗅了片刻,孫玉國感到危險的氣息遠了,才朝劉農峻悄聲道,「快上。」
劉農峻點了點頭,雙膝微曲,嗖地一下就飄上了榕樹,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孫玉國很清楚,龔破夭和范庭蘭會引去偵察兵,但負責保衛港口的日軍,肯定會來填補偵察兵留下的監視空隙。也就是說,從偵察兵的離去,到日軍守兵的到來填補,只有五六分鐘的時間。
所以他要催劉農峻快上。
等劉農峻的身影消失,孫玉國馬上轉身,準備跑到西北邊去,躍上圍牆,朝港內的日軍射擊,以掩護劉農峻。
可當他一轉身之際,一條黑影從一條巷子飛了出來,一眼看到他,抬手就朝他打了幾槍。
好快的身手。
孫玉國閃身躲避著射來的子彈,心裡也不由讚了一下對方的身手。
黑影是剛剛趕來的高樓,他打了幾槍之後,迅速閃到一條電線桿後面,以避孫玉國的反擊。
孫玉國卻登登登地蹬上了圍牆,飄入了牆內。
但他並沒逃。
而是,直往港內飛飄了百多米之後,才迎著高樓的方向繞了過去。
高樓看到孫玉國蹬上圍牆,迅即就沒了蹤影,且聽腳步聲是通通地遠去,心下便猶豫:是追,還是不追?
孫玉國既然飄入了港內,那就應該是由梅津貞夫和大三四郎的人負責了,自己追入去的話,就有失職之嫌。
這麼一想,高樓便打消了繼續追孫玉國的念頭。
況且,手下潛伏的漢奸都死了,他現在是單槍匹馬。如果中國的特工從港內逃出來,他一人定然難以應付。
搬兵來吧。
高樓馬上朝天打了一個點射,再加三個點射,向游動的太保發出求援的信號。
槍聲剛落,他就聽到槍膛「卡噠」了一聲——沒子彈了。
他趕緊退出彈匣,要換上另一隻彈匣。
卻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嗖嗖聲。
猛地抬頭,高樓呆了——
孫玉國的盒子炮火光一閃,一顆子彈便熱辣辣地鑽入了他的胸口。
高樓連孫玉國的臉相都沒來得及看清楚。
這應該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以往在東北等地與中國特工交手,都是他看到自己的子彈鑽入對方的身子,看到對方臨死那刻扭曲的臉相。
他清楚地記得,那回對一個中國女特工連開了五槍之後,中國女特工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他也因此牢牢記住了女特工的瓜子臉。
也是直到這時,他高樓才後悔自己的選擇——
孫玉國的這顆子彈,應該是鑽入太保的心口的。
太保當然不知道高樓會這樣想他。當高樓打出求援的槍聲,他正好帶著兩個漢奸經過港口後街。
急匆匆地趕來,太保一眼就看到倒在電線桿邊的高樓。
撲到高樓身邊,太保拚命搖著高樓的身子,急喊,「組長、組長,你醒醒,你醒醒啊。」
這是明知故喊了。
孫玉國射入的子彈,誰都明白是從高樓的胸口直穿心臟,那是上帝都沒辦法救的了。
喊了一會,太保才無奈地放下了高樓,抹上高樓死不冥目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