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欽州城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正在郊外果園指揮圍捕龔破夭的梅津貞夫,不由心跳加速,趕緊拿起望遠鏡往爆炸聲的地方望。
其實不用望遠鏡,也可以看到警備部升起的熊熊火光、濃濃黑煙。
上當,上當,上了龔破夭的當了。
梅津貞夫心裡苦苦的道。
看梅津貞夫臉色突變,本田副隊長禁不住問,「梅津總指揮,怎麼啦?」
這不明知故問嗎?
梅津貞夫瞪了本田一眼,心裡罵道:真是人頭豬腦,我們被調虎離山了,還問怎麼啦。
本田滿臉尷尬。
梅津貞夫為了顯示自己的大將風度,馬上平靜下來,恢復了常態,然後對本田道,「你們組留下,繼續在這裡搜索。」
「是。」本田堅決地道,「我一定要提著龔破夭的人頭來見你。」
梅津貞夫心裡卻嗤笑:憑你個豬頭,也想去提龔破夭的人頭?能抓到幾條頭髮都不錯了。
但嘴上仍然鼓勵,「嗯嗯,就是要有這種信心。等你提他的人頭回來,我一定會為你報大功。」
「多謝、多謝梅津總指揮。」本田感激地道。
梅津貞夫不想再多停留一分鐘,速速帶著一組偵察兵,往欽州城趕回來。
坐在車上,梅津貞夫才感到自己的心,有如刀割。一刀刀割著他的人,就是龔破夭。
自在南寧城郊被龔破夭他們打得七零八落,保護鈴木俊三的幾個特工,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就對龔破夭充滿了刻骨仇恨。恨不得早日抓到龔破夭,放龔破夭的血,割龔破夭的肉。當然還有那個瘦猴子李紹嘉,那一匕首之仇,也是要報的。
他好不容易才等來了機會,從南寧帶隊來到欽州。原以為可以大展身手,對龔破夭他們手到擒來的。哪知,人影未見到,己方已損兵折將。這下警備部又被襲擊。
襲擊倒也罷了。
關鍵是他梅津貞夫自視甚高,認為自己是英俊型的天才人物,對付龔破夭他們,就像九段棋手VS業餘棋手一樣,根本不在話下。
在南寧城郊之所以那麼狼狽,是因為自己沒掌握指揮權。掌握指揮權的是那個蠢蛋岡本。
直到這時,自己被調虎離山了,被龔破夭牽著鼻子走了,他梅津貞夫才有切骨的體會——
龔破夭才是九段棋手。
怎麼辦?
梅津貞夫的心裡亂亂的。
說他沒指揮過行動,那也是假的。在東北三省的時候,他就帶著手下的人,抓獲過不少抗日分子,而且從來沒失過手。在他的印象中,中國人都是蠢到極的人。
靜心、靜心。
他龔破夭又不是神,怕他什麼?
梅津貞夫為自己鼓氣。
目前的被動,在於自己到現在還搞不清龔破夭來欽州的目的。
僅僅是搞一些襲擊,以阻嚇鈴木將軍從欽州這邊走麼?
這也太簡單了吧?
如果是這麼簡單,他龔破夭就不叫龔破夭了。
看他龔破夭在南寧所搞的一系列襲擊,就不像一般的特工,只為刺殺鈴木將軍,就只為刺殺鈴木將軍,而是將整個南寧都搞得雞犬不寧。特高課的人忙得不可開交不說,連今村均這個戰區司令,都要分出心來應付。從桂南戰場上傳回來的消息,日軍和中國軍隊都打得不可開交,單是為了爭奪崑崙關,雙方就鬥得異常慘烈。可以說每一寸土地,都是用鮮血換回來的。而打第一線的杜聿明的新五軍,似乎非要將今村手下的部隊吃了不可。
龔破夭他們就是來自這支鐵軍。
對啊。
梅津貞夫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豁然開朗似的滿臉興奮——
龔破夭他們刺殺鈴木將軍的行動,應該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搞亂我方的軍心。軍事設施和軍用物資,才是他們攻擊的目標。
欽州有什麼?
軍用物資啊。
日軍在桂南戰場上的後勤補給,大多都是從欽州港上岸,然後運到戰場上。
進了欽州城,梅津貞夫馬上叫司機直奔欽州港。
到了港口,梅津貞夫下了車。
掃了一眼港上的環境,梅津貞夫看到,進入港口的各主要通道,都有重兵把守,港內還有巡邏隊。而且,堆放在港內的軍用物資,都用帆布蓋著。物資的旁邊,也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把守得十分嚴密。
港灣裡,停泊著五六艘運輸船。
梅津貞夫放眼望去,從運輸船的吃水位比較深,他就知道船上的軍用物資還沒卸下來。
另有兩艘運輸船正在港邊卸貨。
卸貨的是中國工人。
梅津貞夫馬上叫人找來負責港口安全的大三四郎大隊長。
指了指那些卸貨的工人,梅津貞夫盯著大三四郎問,「那些中國工人都可靠嗎?」
大三四郎呆了一呆,連忙道,「可靠、可靠,我們都嚴格審查過的。而且他們的家人都被我們軟禁著,只要他們一搞事,就拿他們的家人來開刀。」
「嗯,這方法不錯。」梅津貞夫表揚了一下大三四郎。
「還有,除了明哨,我們還佈置了不少暗哨。可以這麼說,一隻小鳥飛進來,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大三四郎道。
梅津貞夫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港灣的運輸船上,不由問道,「水裡可設了哨?」
「有的、有的,有巡邏艇不斷地巡邏。」
「我是說水裡,不是水面上。」梅津貞夫加重了語氣。
「梅津總指揮說的是潛水哨?」
「是啊。」
「有、有,那肯定有。」大三四郎答。
梅津貞夫心裡「嗯」了一聲,想地上有重兵,水裡有暗哨,整個安全體系,還是挺完整的。
天上呢?
天上也有空軍防著,不愁中國空軍來偷襲。
但梅津貞夫仍然不放心,便對大三四郎道,「為了進一步保證港口的安全,這兩天我的人協助你們一下。」
大三四郎一聽,也聽出港口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禁不住問,「是不是有人想來偷襲?」
「不是想,而是來了。警備部不就被偷襲了?」梅津貞夫道。
「是的,是的。所以我又特地增加了一些崗哨和兩支巡邏隊。」大三四郎趕緊說,說罷又馬上奉承道,「有梅津總指揮的人協助,我就更放心了。」
梅津貞夫「嗯」了一聲,即安排那些偵察兵兩人一組,分頭堪查港口內的重點建築物,並要求他們尋找好位置,設立伏擊點。
等偵察兵走了,梅津貞夫這才隨大三四郎到了大隊指揮所。
指揮所是一幢五層樓房,居港口的中心地點。大三四郎的辦公室就設在五樓,從五樓望出去,港內港外的環境都幾乎盡收眼底。
見大三四郎陪著梅津貞夫走了進來,勤務兵馬上斟茶倒水,十分熱情。
喝著茶,梅津貞夫才鬆了一口氣。
可喝了兩杯茶,他又懷疑起自己來了——
這樣的安排就萬無一失了麼?
屁股像被針刺了一下,他又坐不住了。
走到窗前,舉起望遠鏡,梅津貞夫將目光射到遠處的海面上——
海面微波蕩漾,只有一些漁船的帆影。
夕陽之下,海面也是一片金黃,十分迷人。
再看港內,除了工人在忙著卸貨,也顯出一派安寧。
港口周圍的民房,炊煙裊裊,好像警備部從來就沒被襲擊過似的。
但是,表象,這都是表象。
梅津貞夫心道。
只要天一黑,夜色一降臨,所有的罪惡,都會在夜色的掩護之下衍生。
說不定,龔破夭他們就藏在某一座民房裡,等天一黑,就會像鬼影一樣飄出來。
這麼一想,梅津貞夫的心越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