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這麼容易吧?」田欣的「吧「字一出,猛地將女孩一推,女孩踉蹌地回到穆羽跟前。田欣飛射而出,龔破夭也化出了十幾個身影……
「小心——」穆羽急聲道。
然而,他的聲急,彷彿不及龔破夭和田欣的身手之快。眨眼間,穆羽手下的槍已到了龔破夭和田欣手裡。
這麼說吧,有的剛拔出槍,還沒來得及抬起槍口,就被奪了;有的手剛抓到了槍把,還沒抓緊,槍把就像泥鰍一樣滑走;有的純粹還沒反應過來,腰間的槍就沒了。
都是一式的盒子炮。
嶄新,珵亮。
但龔破夭和田欣都覺著它們是廢物,手一揚,幾支盒子炮就被扔入了湖裡。
穆羽剎時和他的手下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龔破夭從他們的神色中,似乎看出了什麼,不由道,「看你們也都是江湖好漢,幹嘛要為日本人賣命呢?」
穆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嬌哼一聲,田欣卻譏道,「做漢奸能吃香喝辣唄。」
「你才是漢奸。」女孩從驚惶中回過神來,反擊道。聲音居然還是童音。
「哼,小小年紀還牙尖嘴利。」其實田欣也不比對方大多少,卻一付老江湖的口吻道,「你們不是漢奸,為什麼要幫日本人來殺我們?」
「那、那是因為——」女孩急道,穆羽卻止住了她,慘然道,「小雪,不用說了。從我們踏出黑龍江那一天,就是跳下黃河都洗不乾淨的了。何況,不該干的,我們也已經干了。」
「爹,難道我們——」小雪眼閃淚光,委屈無比似的。
穆羽揮了揮手,不讓她往下說。
還是父女倆。
這真是出乎龔破夭的意料,便望著穆羽,來了一句佛家之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除非提著你們的人頭回去,否則我們全屯的人都得死。」小雪脫口而出。
他們是被要挾而來的?
應該是了。
龔破夭從穆羽手下跳出來那瞬間,他感到應該會響槍的,卻沒見槍響。他就覺得不太對勁。這刻聽小雪一說,就明白了:他們並非心狠手辣的職業特工,而是被要挾而來的江湖高手,才沒有一開始就對他們下殺手。
剛想說點什麼。
可還沒等他龔破夭開口,穆羽已一咬牙,就迸出兩字,「幹活!」
那聲勢,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田欣笑盈盈地望了龔破夭一眼,「老公,看來不玩也不行哩。又不是我們不給人家機會,是人家硬要玩唄。」
「唄」字剛出口,田欣已然一道飛虹,直撲穆羽。穆羽退了幾步,邊接招,邊朝手提一對雙鉤的兄弟喊,「黑白雙煞,你們對付男的。」
「好咧。」黑白雙煞齊聲答,四支鋼鉤在空中翻閃,帶著一股陰辣辣的邪氣,電閃光耀似的,直逼龔破夭。龔破夭腳下一沉,一股地氣彷彿從地心冒出,鑽入腳板,沿腿而上,融貫全身。目光如熾,瞧著黑白雙煞,直到對方的鉤,一支捅胸,一支勾脖,一支勾腿,一支掃腰,分四個方位攻來,快近到身體毫寸之時,他的雙手方動。看似很慢,實際無比快捷,瞬間落在鋼鉤上,連發出「叭叭叭叭」四聲。也就是說,瞬而的功夫,他龔破夭的雙手已分擊四個點。黑白雙煞被震得一陣踉蹌,蹬蹬蹬往後退直退。
黑白雙煞臉容一變,好像從來沒受過如此大的侮辱,怒氣一沖,又翻山倒海似的朝龔破夭攻來。人總是有種思維定式,首回對招,龔破夭是以不動制動。這下,黑白雙煞仍以為龔破夭跟前面一樣,固來了個前後夾擊。兩位傻瓜哪裡知道,龔破夭怎麼說,也是個精武高手,心中絕招萬千,哪會只有一種定式?當他倆身形一分開之際,龔破夭的雙腳已然盈氣暗浮,不待兩人到位,身子一晃,有如馬躍蒼茫,躍到黑煞身後,炮轟長空似的,一掌拍在黑煞背心,黑煞被拍得飛起,連喊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在半空就已經氣絕,一截木頭一樣,硬生生砸在白煞身上,齊齊倒落在地。
「黑煞,我快刀王為你報仇來也。」一個提刀的大漢邊高叫著,邊大刀呼呼地朝龔破夭猛攻。其他人乘機而上,大有將龔破夭剁成肉醬之勢。
「老公,玩得如何?」田欣邊戰著穆羽,仍關切地笑問。
「放心,老婆,我還行。你呢?」龔破夭答,反問。
「快炒熟墨魚啦。」田欣嘻嘻笑道。
「做夢吧你。」穆羽嘴上硬聲,心底卻在發毛。他出道幾十年,在江湖上身經百戰,雖不能說百戰百勝,倒也沒遇到幾個真正的對手。他的太極鷹爪拳,可謂集陰柔陽剛於一身,招招狠辣,招招見血,絕無半點手軟的地方。也因其鐵石心腸似的,而被江湖尊稱為「鐵鷹」。但面對田欣,他真的顯得不知所措。田欣使出的招數,既無套路,也看不出是哪一門,哪一派。幾乎是見招拆招,反應之快,非夷所想。
穆羽雖年近五十,色心仍重,見田欣長得如天仙似的,色心頓起,每一招都想佔點便易。當他瘦巴巴的鷹爪,直伸田欣玲瓏的胸脯,田欣的目光冷然一閃,纖手如籐如鞭,又棉裡藏骨藏鐵,「叭」的一聲,狠狠地抽了穆羽一個耳光。
「嘿,跟老娘玩,你死墨魚還差遠哩。」田欣譏道。穆羽被硬生生抽了一掌,感到莫大的恥辱,不由使出渾身的解數,欲報一掌之仇。
但鬥了近百招,穆羽非但佔不到半點便易,反而覺得自己像了田欣的獵物,處處被動,處處被牽。穆羽可真想對了。她田欣練的雖然是祖傳的田家拳,可她真正的師傅卻來自大自然,來自豺狼虎豹,百里邛崍山,哪一座山沒留下過她赤手鬥獸的矯健身影?人們所練的什麼虎形拳、龍形拳、鷹爪拳、猴拳等等,還不是模仿它們而來,哪及得上直接以它們為師、為對手所練就的功夫?
「不就一隻死鷹嗎?」田欣將穆羽逼到樹林邊,嘲道,「有本事你飛呀。」
穆羽真飛。因為他逃無可逃了,前後左右,都是田欣的籐影、鞭影,百招之間,除吃了一記耳光,臉上仍辣辣的痛之外,手臂、肩膀、前胸都受到擊打,而他連田欣的一根頭髮都沒沾到。
心下一急,穆羽呼地躍上樹冠,想以輕功取巧。但他的腳尖剛沾冠葉,田欣已天仙下凡似的,黑衣飄飄地站在了他面前。他哪裡還敢再鬥,飛身便逃。田欣飄飄而趕。
兩人便在樹冠上追逐。
女的婀娜如仙,男的落魄如猴,如聞獵人一聲槍響,有多快逃多快。
只是,穆羽不敢逃。
他的逃,不過是引誘田欣從龔破夭身邊離開,分而擊之。
果然,逃到數十丈外,穆羽就飛身下樹。
田欣追將下來,一條繩鞭呼嗖而至,直掃她的雙腳。
操鞭的人是小雪。
小雪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膘形大漢。
這時,龔破夭鬥得正酣。
快刀王名不虛傳,單刀使得如勁風疾雨,龔破夭雖馬走龍蛇,卻一直未能馬踏九宮,一招制勝。幾個從旁幫手的,功力也不弱。不過,相鬥了幾十招,龔破夭已然審出了門道。他發現,快刀王不僅功底深厚,且很有心計,在他兩邊幫手的人,功夫都了得,不但護著他,還在正面形成了一道銅牆鐵壁。以形勢而言,快刀王這邊就好比強勢,硬碰必然不成。因此,龔破夭聽到鞭聲呼嗖,知道田欣身處危境,馬上使出猛虎出山的凜然大氣,避強攻弱,翻掌如雲湧海嘯,連揮帶拍,只見——
一個小個子頭頂開花,血柱沖天。
一個揮舞軟劍的漢子胳膊被拍斷,痛得翻滾在地。
一個操雙棍的傢伙被掌劈掉半邊臉,當場氣絕。
太快了,快得呆在一旁旁觀的白煞都覺得是電光一閃的功夫,眼都沒來得及眨一下的瞬間,龔破夭已連殺三個人。當第三個人倒地的瞬間,白煞腳底抹油,一溜煙地溜了。
龔破夭目光一射,直射得快刀王心裡寒嗖嗖的。
禁不住回頭欲喊白煞幫手,但哪裡還有白煞的蹤影。
而他這一分神,龔破夭的掌就到了——
「叭」的一聲落在他的刀面,震得他的虎口發麻,沒等他是決定棄刀,還是抽刀後撤的瞬間,龔破夭的連環掌已如刀似劍地砍在他脖子上。
那瞬間,快刀王是聽到了自己脖子骨「卡嚓嚓」地斷碎的。
繼而眼一黑,他已經到了極靜的世界。
看快刀王轟然倒下,龔破夭抬腳就要飛去助田欣,卻差點撞在田欣身上。
「老婆你——」龔破夭停住,訝然地望著田欣。
田欣衝他笑說,「就解決了一個大漢,你那位和他爹卻跑了。」
「什麼我那位?」龔破夭故作莫名其妙地道。
「呵,你那位雪啊。」田欣不由他龔破夭裝懵。
龔破夭笑了笑,「行了,玩笑以後再開。瞧他們的陣勢,就是沖尉遲風而來的。我們得趕緊回去幫手。」
田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