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葉孤城對西門吹雪並沒有怨恨,只有種任何人永遠都無法瞭解的感激。
在這最後一瞬間,西門吹雪的劍也慢了,準備收回這一著致命的殺招。
葉孤城看得出。他看得出,西門吹雪實在並不想殺他,卻還是殺了他。
因為西門吹雪知道,他寧願死在這柄劍下。
——既然要死,為什麼不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
——能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至少總比別的死法榮耀得多!
西門吹雪瞭解他的這種感覺,所以成全了他!所以他感激!
這種瞭解和同情,惟有在絕世的英雄和英雄之間才會產生。
在這一瞬間,兩個人的目光接觸,葉孤城從心底深處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謝謝你。」這三個字,他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已從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來!
他知道,西門吹雪也一定會瞭解的!他倒下去!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東方剛露出的曙色裡!
這絕世無雙的劍客,終於已倒下去。他的聲名,是不是也將從此消失?
天邊一朵白雲飛來,也不知是想來將他的噩耗帶回天外,還是特地來對這位絕世的劍客致最後的敬意?
曙色已臨,天地間卻彷彿更寒冷,更黑暗。
葉孤城的臉色,看來就彷彿這一抹剛露出的曙色一樣,寒冷、朦朧、神秘!
劍上還有最後一滴血!西門吹雪輕輕吹落,仰面四望,天地悠悠,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寂寞。
他藏起冰心劍,抱起葉孤城的屍體。劍是冷的,屍體更冷。最冷的,卻還是西門吹雪的心。
轟動天下的決戰已過去,比朋友更值得尊敬的仇敵,已死在他劍下。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使他的心再熱起來?血再熱起來?
他是不是已決心永遠藏起他的劍?就像是永遠埋藏起葉孤城的屍體一樣?
無論如何,這兩樣都是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的。他對他們同樣尊敬。
經此一役,西門吹雪的劍法更上一層樓,已經達到『無劍』的境界。
他的人已和劍融為一體。他的人就是劍,只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這一戰,不僅造就了西門吹雪不世的聲名,也造就了他不世的劍法。
更重要的是,西門吹雪求得了劍道的真義。
他的劍已隨心所欲,既是到處都有,也是到處都沒有;他的劍已不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又或者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出。他的劍已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
這是劍道的巔峰。
西門吹雪已得證大道,畢生夙願已了,人亦已出局。
在別人的眼裡,他是在劍術的巔峰之上,猶如萬丈雪峰上的一樹寒梅,迎風而立。
可他即已出局,無所求,無所欲,又哪裡還會有人性的情感——寂寞呢?他雖仍有妻兒相伴,可他已證大道,心已在九天之外,在常人的眼裡就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冰冷的極至。
這是寂寞的巔峰。
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乃百兵之君,短兵之祖。
歷朝王公帝侯,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能夠被稱為劍神的人,除了他的劍術已經出神入化之外,還要他的人格和人品獨特而超然。
他們既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們一顧,更不值他們一笑。
他們所要的,只是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對他們來說,那一瞬間就已是永恆。
為了達到這一瞬間的巔峰,他們甚至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惟有西門吹雪,可稱劍神!
迷失大陸,青龍會總部。
日月神教的眾多高手,在劍皇非煙的帶領下,已經將青龍會的總部攻陷。
青龍會的中高級高手,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叛變的叛變。
以葉孤城的身份,在地獄位面橫行多年的刀皇凌風,被殺之際,依附在五大首領身上的部分元神,立即消失。
上官金虹、無花和原隨雲,之前就已經死亡,不得不從零開始。
戰後,快活王逃亡,連城璧變節。只不過,獨孤求敗哪裡會放過快活王?
一夜之間,夢幻界地獄位面的兩大幫會,如今只剩下日月神教。
非煙依然留在青龍會總部,像是在等待誰。
黃昏時分,皓天匆匆趕到。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一個修長的白衣人影,隨著語聲緩緩的走過來。
她走路的姿態也沒有什麼特別,卻令人覺得她風姿之美,世上簡直沒有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她穿的是純白色的一塵不染的輕紗,此時雖然沒有風,卻也令人覺得她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她面上蒙著輕紗,雖然沒有人能瞧得見她的臉,卻又令人覺得她必定是天香國色,絕代無雙。
楚留香的紅顏知己蘇蓉蓉,風姿也十分優美,身材也和她差不多。但若令蘇蓉蓉也穿著她這樣的紗衣,面上也蒙起輕紗,別人還是一眼就可分辨得出。
只因非煙的那種風姿,是沒有人能學得像的。
那是上天特別的恩寵,也是無數年經驗所結成的精粹。
沒有人能有她那麼多奇妙的經驗。
所以非煙看上去,永遠是高高在上,沒有人能企及,沒有事能比擬。
皓天歎息一聲:「我不是他,又何談回來?我叫皓天,皓月清風的皓,天地良心的天。既然拳皇已經死去,就讓他安息吧。」
非煙:「……不管怎樣,這個青龍會,是屬於你的。」
皓天怔住,緩緩道:「我不明白。」
非煙微笑道:「我們辛苦攻下青龍會,並不是為著壯大日月神教。當年凌風千方百計陷害你,我只是袖手旁觀,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當年他未必會對你下毒手……」
皓天:「多年以前,你和凌風,都是拳皇的好朋友。凌風雖然做得不對,但拳皇也有不是之處。已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非煙:「如果你不答應執掌青龍會,我不會安心的。」
皓天:「你可以將青龍會併入日月神教,這不是更好麼?」
非煙:「一個日月神教已經讓我焦頭爛額,我可不想惹那麼多麻煩。況且,有一個青龍會在旁邊盯著,日月神教中那些不太安分的傢伙,也不敢太猖獗。」
皓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旦日月神教與青龍會合併,表示外患已經去除,遲早會內亂。大夥同心協力對付外患,反而不那麼容易起內亂。」
非煙:「如此一來,也可以讓那些不懷好意者暫且收心。我與你明裡爭鬥,暗裡合作,一定可以揪出那些圖謀不軌者,讓地獄位面的和平局面維持得更久些。」
皓天:「好的。我雖然不是絕對的和平主義者,卻也不喜歡爭鬥。我只是覺得奇怪,你們一直按兵不動,為何青龍會卻出現這麼大的動靜?」
非煙微微一笑:「誰說我們沒行動?『西門吹雪被葉孤城封印在冰心劍中,藏於水母陰姬的神水宮,需用割鹿刀破開』、『上官小仙知道金錢幫的藏寶地』、『興雲莊中有寶藏』、『蝙蝠島上寶物眾多』等消息,便是我們放出去的。而且,我們一直暗中推波助瀾。」
皓天:「怪不得。上官小仙是你的人?」
非煙:「上官小仙是刀皇凌風的人。冰冰、鈴鈴、東三娘和林仙兒等人的出場,是我安排的。」
皓天長歎一聲:「原來,你才是最大的贏家……幸好,我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