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界之妖艷江湖 地獄:群英會 第二六一章  約戰
    李尋歡這才知道,這小姑娘也有段辛酸的往事,並不如她表面看來那麼開心,忍不住歎口氣:「為什麼我總是遇不著一個真正快樂的人?」

    鈴鈴:「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告訴你也沒關係,小姐叫我來這裡,就是要我看著你,每天想法子讓你喝酒,讓你的手發抖。她說只要你的手一開始發抖,你就活不長了。」

    她瞪著李尋歡,像是在等著他發脾氣。

    李尋歡卻只是淡淡一笑:「十年前,就已有人說我快死了,我卻還是活到現在,你說奇怪不奇怪?」鈴鈴瞪著眼:「我已告訴你,我是來害你,你為什麼不罵我?」

    李尋歡:「我為什麼要罵你,你只不過是個小鈴鐺而已。」

    長歎著接道:「每個人活在世上,都難免要做別人的鈴鐺。你是別人的鈴鐺,我又何嘗不是?那搖鈴的人,身上說不定也有根繩子,被別人拎在手裡。」

    鈴鈴瞪著眼,瞧了他很久,突然長長的歎息一聲:「我現在才發覺,你這人真不錯,小姐為什麼偏偏想要你死呢?」

    李尋歡淡淡笑道:「一心想要別人死的人,自己也遲早要死的。」

    鈴鈴:「但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會覺得很開心。有些人死了,大家卻都難免要流淚……」垂下頭,幽幽的接著道:「你若死了,我說不定也會流淚的。」

    李尋歡笑道:「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至少我們已認識許多天。」

    鈴鈴搖頭道:「那倒不見得。譬如那位郭先生,他若死了,我就絕不會流一滴眼淚!」

    又笑著補充:「因為我若死了,他也絕不會流淚。」

    李尋歡:「你認為他的心腸很硬?」

    鈴鈴撇了撇嘴:「他也許根本就沒有心腸。」

    李尋歡:「你若真的這麼想,那就錯了。有些人表面看來雖然很冷酷,其實卻是個有血性、夠義氣的朋友。越是不肯輕易將真情流露出來的人,他的情感往往就越真摯。」

    心中像是有很多感觸,竟未發覺郭嵩陽站在門外已很久。

    郭嵩陽的確不是個容易動情感的人。此刻他還是靜靜的站在門後,神情冷淡。

    陽光很早就照亮了大地。李尋歡醒得更早,幾乎沒有睡著過。天沒亮的時候,他已用冷水洗了澡,將鬚髮也洗乾淨,換上三天前從鎮上買來的一套青布衣服。

    他的身材既不胖,也不瘦,所以雖然買的是套很粗糙的現成衣服,卻穿著很合身。

    現在,面對著窗外的陽光,他覺得精神好多了。一個人身上若是乾乾淨淨的,精神自然會好得多的。他一定要使自己乾淨些,精神好些。

    因為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到了今天晚上,他說不定已不再活在這世上。

    但他活著時,既然是乾乾淨淨的,那麼死,也要死得乾乾淨淨!

    上官金虹早已約他一戰,就選在今天。這一戰,他的勝算並不大,活著的機會實在很少,但只要還有一分希望,他就絕不放棄!

    他不怕死,卻也不願死在一雙骯髒的手下。

    陽光燦爛,楓葉嫣紅,能活著畢竟不太壞。

    他用一條青布帶束起了頭髮,正準備刮臉。

    「你的頭髮還這麼亂,怎麼能去會佳人?我再替你梳梳吧。」鈴鈴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眼睛紅紅的,似乎還宿酒未醒,又似乎昨夜曾經偷偷的哭過。

    李尋歡微笑著點點頭,在窗前的木椅上坐下。

    陽光恰好照在他臉上,他覺得很刺眼,就將眼簾合起。

    然後,他突然間又想起十餘年前的事。那天,天氣也正和今天同樣晴朗,窗外的菊花開得正艷,他坐在小樓窗前,也有個人在替他梳頭髮。

    直到現在,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那雙手的細心和溫柔。

    那天,他也是正準備動身遠行了,所以她梳得特別慢。

    她慢慢的梳著,似乎想留住他。多留一刻也是好的,梳到最後時,她的眼淚就不禁滴落在他的頭髮上。

    就在那次遠行回來時,他遇著強敵,幾乎喪命,多虧龍嘯雲救了他,這也是他永遠忘不了的。

    但他忘了,龍嘯雲雖救了他一次,卻毀了他一生。

    ——有些人為什麼永遠只記得別人的好處?

    李尋歡閉著眼睛,苦笑著:「那天我走了後,總算還能回來。今日我一去之後,還能活著回來麼?那一次我若一去不返,豈非還好得多……」不願再想下去,慢慢將眼簾張開。

    他忽然感覺到,現在正替他梳著頭髮的一雙手,梳得那麼慢,那麼溫柔。

    他不禁回過頭,就發覺有一粒晶瑩的淚珠,也正從鈴鈴的臉上流落,終於也滴落在他頭髮上。

    同樣溫柔的手,同樣晶瑩的淚珠。李尋歡彷彿又回到十餘年前那陽光燦爛的早上,恍恍惚惚間已拉住她的手,柔聲道:「你哭了?」

    鈴鈴紅了臉,扭轉頭,咬著嘴唇:「我知道你的約會就是今天,所以才會打扮得這麼漂亮,是不是?」

    李尋歡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發現,這雙手畢竟不是十年前的那雙手,而十年前的時光也永遠回不來了。

    鈴鈴幽幽的接著道:「你就要去會你的佳人了,我心裡當然難受。」

    李尋歡緩緩放下她的手,勉強笑了笑:「你還是個孩子,難受究竟是什麼滋味,你現在根本還不懂。」

    鈴鈴:「我以前也許還不懂,現在卻已懂了。昨天也許還不懂,今天卻已懂了。」

    李尋歡笑道:「你一天之中,就長大了麼?」

    鈴鈴:「當然。有人在一夜間,就老得連頭髮都完全白了,這故事你難道沒聽說過?」

    李尋歡:「他是為了自己的生死而憂慮,你是為了什麼?」

    鈴鈴垂下頭,黯然道:「我是為了你……你今天一去,還會回來麼?」

    李尋歡沉默很久,才長長的歎息一聲:「你已知道我今天去會的是誰?」

    鈴鈴沉重的點點頭,將他的頭髮理成一束,用那條青布帶紮起來,一字字的緩緩道:「我知道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去的,誰也留不住你。」

    李尋歡柔聲道:「你長大後就會知道,有些事你非做不可,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鈴鈴:「但我若是你昨夜為她雕像的那個人,你就會為我留下來了,是麼?」

    李尋歡又沉默很久,面上漸漸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我並沒有為她留下來……我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任何事,我……」

    霍然長身而起,目光遙望窗外:「時候已不早,我該走了……」

    這句話未說完,郭嵩陽已走進來,大聲道:「我剛回來,你就要走了麼?」他提著瓶酒,醉眼已斜,腳步也有些不穩,還未走進屋子,已有一陣陣酒氣撲鼻。

    李尋歡笑道:「原來郭兄晚夜竟在鎮上與人作長夜之飲,為何也不來通知我一聲?」

    郭嵩陽大笑道:「有時兩個人對飲才好,多了一人就太擠了。」忽然壓低語聲,一隻手搭著李尋歡肩頭,悄悄道:「小弟心情不好時,喜歡做什麼事,你總該知道的。」

    李尋歡笑道:「原來……」這兩個字剛說出,郭嵩陽的手已閃電般點了他七處穴道。

    李尋歡已倒下去。鈴鈴大驚失色,趕過去扶住李尋歡,驚呼:「你這是幹什麼?」

    在這一瞬間,郭嵩陽的酒意竟已完全清醒,一張臉立刻又變得如岩石般冷酷,沉著臉道:「他醒來時你對他說,與上官金虹交手的機會,並不是時常有的,這機會我絕不能錯過!」

    鈴鈴:「你……你難道要替他去?」郭嵩陽:「我知道他絕不肯讓我陪他去,我也不願讓他陪我去。這也正如喝酒一樣,有時要兩個人對飲才好,多一人就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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