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挺胸道:出手就出手,有什麼關係,也好讓那些人瞧瞧大爺你的本事。」
落魄的中年人苦笑道:「這次來的那些人,有幾個只怕連我都對付不了!」
麻子吃驚道:「這世上難道真的還有連大爺你都對付不了的人麼?」
落魄的中年人還未說話,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一個清亮的聲音在喊著:「借問這裡可是龍四爺的公館麼?在下等特來拜訪。」
麻子喃喃道:「奇怪,這裡已有兩年連鬼都沒有上門,今天怎麼會忽然來了客人?」
過了約半個時辰,麻子才笑嘻嘻的回來,一進門就笑道:「今天原來是夫人的生日,連我都忘了。難為那些人倒還記得,是特地來向夫人拜壽的。」
落魄的中年人沉思著,緩緩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麻子:「一共來了五位,一位是很有氣派的老人家,一位是個很帥的小伙子,還有位是個獨眼龍,最可怕的是個臉色發綠的人。」
落魄的中年人皺眉道:「是否還有位一條腿的跛子?」
麻子點頭道:「不錯……大爺你怎會知道的,難道也認得他們麼?」
落魄的中年人低低的咳嗽,眼中卻已露出比刀還銳利的光芒。這種銳利的目光,使他看來就彷彿忽然變了個人。
麻子卻未注意,笑著又道:「這五人長得雖有些奇形怪狀,但送的禮倒真不輕。就連龍四爺以前還在這裡的時候,都沒有人送過這麼重的禮。」
落魄的中年人:「哦?」麻子:「他們送的八色禮物中,有個用純金打成的大錢,至少也有四五斤重。我倒真還未見過,有人出手這麼大方的。」
落魄的中年人皺了皺眉:「他們送的禮,夫人可收下來了麼?」
麻子:「夫人本來不肯收的,那些人卻坐在客廳裡不肯走,好歹也要見夫人一面,還說他們本是龍四爺的好朋友。夫人沒法子,只好叫少爺到客廳裡陪他們。」
又笑著道:「大爺你莫看少爺小小年紀,對付人可真有一套,說起話來比大人還老到。那幾位客人,沒有一個不誇他聰明絕頂的。」
落魄的中年人,凝視著杯中的茶,喃喃道:「這五人既已來了,還會有些什麼人來呢?還有什麼人敢來呢?」
金錢幫的諸葛剛、高行空、燕雙飛和唐獨,此刻正在那傢俱已大半被搬空的大廳裡,和一個穿紅衣服的孩子說話。
這四人雖然是目空一切的江湖梟雄,對這孩子卻沒有絲毫輕慢之態,說話也客氣得很。
唐獨看來顯得蒼老,鬚髮俱已花白。遠遠看來,他長得也沒有什麼異樣;但走到近前,才發現他的臉色竟是綠的。襯著他花白的頭髮,更顯得詭秘可怕。他不但臉是綠的,手也是綠的。
唐獨的外號叫『毒螳螂』,用的兵器就叫做螳螂刀,似刀非刀,似鋸非鋸。刀上劇毒,陰森森的發著碧光,無論誰只要被劃破一絲血口,一個時辰內必死無救。
此人專吃五毒,所以吃得全身發綠,連眼珠子都是綠的,他老婆還送了他一頂綠帽子。
燕雙飛是個獨眼龍,雙手能在頃刻間連發四十九柄飛槍,百發百中。
他的前胸有兩排刀帶,帶上密密的插著四十九柄標槍,有長有短,長的一尺三寸,短的六寸五分,槍頭的紅纓鮮紅如血。
高行空是個點穴名家,喜歡使用判官筆,鬚髮皆白,身形已佝僂,步履已蹣跚,看來比唐獨還要大幾歲,簡直老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在百曉生的兵器譜中,高行空排名三十七,唐獨排名四十六,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諸葛剛蓬頭散髮,面如鍋底,臉上滿是刀疤。三角眼,掃地眉,鼻子大得出奇,嘴也大得出奇。這張臉上就算沒有刀疤,也已醜得夠嚇人。
無論誰看到這人,心裡難免都要冒出一股寒氣。
他的左腿已齊根斷去,拄著根枴杖。枴杖似是金鐵所鑄,倘若點在地上,就會發出『篤』的一響。江湖中人又稱他『橫掃千軍』,掌中一隻金剛鐵拐,重六十三斤。
上官飛長得很秀氣,態度也很斯文。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世上好像沒有什麼事,能使這冷漠的少年人開口。
他用的兵刃,是一雙子母鋼環。
用兵器講究的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子母鋼環更是險中之險。
只要一出手,就是招招搶攻的招式,不能傷人,便被人傷,是以武林中敢用這種絕險兵器的人並不多。敢用這種兵器的人,武功就絕不會弱。
諸葛剛、高行空、燕雙飛、唐獨和上官飛,都穿著一件杏黃色的長衫。但只有諸葛剛那件髒得要命的黃衫上,鑲著兩道金邊,其餘的都只鑲著一道。
上官飛正是上官金虹的獨生子,諸葛剛、高行空、燕雙飛和唐獨,都是上官金虹的屬下。
諸葛剛又露出親切和藹的笑容:「少莊主驚才絕艷,意氣風發,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但望少莊主那時,莫要將我們這些老廢物視如陌路,在下等就高興得很了。」
那孩子也笑道:「晚輩他日的成就,若能有前輩們一半,也就心滿意足,但那也全得仰仗前輩們的提攜。」
諸葛剛拊掌大笑道:「少莊主真是會說話,難怪龍四爺……」笑聲突然停頓,凝視著廳外。
只見那麻子又已肅容而入。
跟著他走進來的,是個黑巾黑袍,黑鞋黑襪,斜背著柄烏鞘長劍的黑衣人。他身材高大而魁偉,比那麻子幾乎寬了一倍,看來卻絲毫不見臃腫,反而顯得很瘦削矯健。
他面上帶著種奇異的死灰色,雙眉斜飛入鬢,目光睥睨間,驕氣逼人,頷下幾縷疏疏的鬍子,隨風飄散。他整個人看來顯得既高傲,又瀟灑,既嚴肅,又不羈。
無論誰只要瞧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絕不會是個平凡的人。
諸葛剛等五人對望一眼,似乎都在探詢此人的來歷。
那穿紅衣裳的孩子早已迎下石階,抱拳笑道:「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晚輩龍小雲……」
黑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截口道:「你就是龍嘯雲的兒子?」
龍小雲躬身道:「正是。前輩想必是家父的故交,不知高姓大名?」
黑衣人淡淡道:「我的姓名,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大步走上石階,昂然入廳。
諸葛剛等五人也站起相迎。諸葛剛抱拳笑道:「在下……」
他只說了兩個字,黑衣人就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們,你們卻不必打聽我的來歷。」
諸葛剛:「可是……」
黑衣人又打斷了他的話,冷冷道:「我的來意和你們不同,我只是來瞧瞧的。」
諸葛剛展顏笑道:「既然如此,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等此間事完,在下等必有謝意。」
黑衣人:「我不管你們,你們也莫要管我。大家互不相涉,為何要謝?」找了張椅子坐下,竟閉目養起神來。
諸葛剛等五人又對望一眼。高行空微笑道:「久聞此間乃江湖第一名園,不知少莊主可否帶領在下等到四處去瞧瞧。」
龍小雲歎口氣:「晚輩無能,致使家道中落,庭園荒廢……」
高行空正色截口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十年來此間名俠美人高士輩出,縱是三五茅舍,也已是令人大開眼界。」
龍小云:「既是如此,各位請。」
『嘎』的一聲,寒鴉驚起。一行人穿過小徑,漫步而來。
當先帶路的是龍小雲,走在最後的就是那黑衣人。
黑衣人的眼睛半張半合,雙手縮在袖中,神情似乎十分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