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靈琳冷笑道:「無論誰都應該聽得出,我是男……」聲音突然停頓,冷汗從背脊上冒出。她忽然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又尖又細,竟真的和女人一樣。
(南海娘子的攝魂大法果然厲害,竟然完全破除我的易容術!)
她只覺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之意,像尖針般刺入後腦。她想試著運動一下身上某部分肌肉,只可惜從腰部以下,竟已完全麻木。
她甚至想摸摸上身的那部分,可是當著這麼多女人,實在沒有這種勇氣。
鐵姑看著她,眼裡彷彿充滿同情和憐憫,柔聲道:「最近你心情不好,又喝了很多酒,難免會忘記一些事的。何況,以前的事,你本就不願再想起。」丁靈琳只有聽著。
心姑:「但我們都可以提醒你,往事雖然悲傷,但若完全忘記了,對自己也不好。」
丁靈琳只得歎口氣:「好,你說吧,我在聽著。」
鐵姑:「你是丁靈琳,是個非常好看的女孩子。你本來有個很好的情人,後來卻為一個人鬧翻了。所以你跑到海邊要自殺,幸好心姑救了你。」
心姑:「若不是我拉得快,那天你已跳下海去。」
丁靈琳咬著牙,不開口。她忽然變得很怕聽見自己的聲音。
鐵姑:「你那情人姓葉,叫葉開,他……」
葉開!聽見這個名字,丁靈琳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響。忽然間,她什麼都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已落入一個最惡毒、最詭譎、也最巧妙的圈套裡。
圈套本是為葉開準備的,她卻糊里糊塗的掉了進來。
鐵姑在說什麼,她已完全聽不見,正在拚命的集中精神。她一定要想個法子,從這個圈套裡脫身出來,但她也知道這絕不是件容易事。非常不容易。
時間彷彿已過了很久,鐵姑的話卻還沒有停。原來她已將這些話反反覆覆的說了很多次,好像在強迫丁靈琳接受這件事。
鐵姑:「你那情人姓葉,叫葉開,本來是昔年『神刀堂』堂主的兒子,後來過繼給葉家。你的父親叫丁乘風,你的姑姑叫丁白雲,本是葉家的仇人,後來這種仇恨卻被葉開化解了。
你們的情感,反而因此更加深厚。你本來已非他不嫁,他本來也已非你不娶,這時卻忽然出現一個叫上官小仙的女人。
這女人據說是昔年威震天下的上官金虹和當時的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兒所生的女兒。
林仙兒雖然美麗如仙子,卻專門引誘男人下地獄。她生的女兒,也跟她一樣惡毒。你跟葉開就是被她拆散的。這件事你當然不會忘記,也絕不能忘記。」
丁靈琳聽著她說了一遍又一遍,忽然發現自己的精神非但已完全無法集中,而且似已感到被她剛剛說的話左右了。
忽然間,她竟已對這個叫上官小仙的女人,生出種說不出的痛恨之意。
爐中的香煙一陣陣飄過來,隨著她的呼吸,滲入她的腦子裡。
她竟似已將完全失去判斷是非的能力。
鐵姑看著她,露出一種詭秘而得意的微笑,慢慢的又接著道:「你叫丁靈琳,是個非常好看的女孩子,你……」
丁靈琳突然用盡所有的力氣,咬了咬嘴唇,劇痛使得她突然清醒。
她立刻大吼:「不要再說了,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鐵姑微笑道:「你真的已明白?」
丁靈琳:「我一定長得很像丁靈琳,所以你們想利用我來害葉開。」
鐵姑:「你本來就是丁靈琳。」
丁靈琳冷笑道:「其實你用不著這麼樣做。你們要我做的事,我也可答應,但你們也得答應我幾件事。」鐵姑:「你說。」
丁靈琳:「我要你先告訴我,你們究竟是恰好發現我像丁靈琳,才定下這個圈套,還是早已算準了我要來?」鐵姑忽然不開口了。
丁靈琳:「然後你們至少還得解開我的穴道,讓我見見南海娘子。這件事成功之後,我至少還得要佔一份。」
鐵姑忽又笑了笑:「南海娘子本來就一直都在這裡,你難道看不見?」
丁靈琳動容道:「她在哪裡?」
只聽得一個優雅而神秘的聲音,緩緩道:「就在這裡。」竟是神案上那觀音神像發出來的。
丁靈琳霍然回頭,看了這神秘的雕像一眼,目光再也無法移開。從縹緲氤氳的煙霧中看過去,她忽然發現,這雕像竟已換了一張臉。
本來帶著微笑的臉,現在竟已變得冷漠嚴厲,眉宇間竟似還帶著怒意。
這個沒有生命的雕像,忽然間竟似已變得有了生命:「我就是你想見的人,所以你現在就應該看著我。我說的話,每個字你都不可不信。」煙霧繚繞,這聲音竟真是她發出來的。
丁靈琳只覺得全身已凍冷,竟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心裡雖然不想再看,目光卻偏偏無法從這神秘而妖異的雕像上移開。
雕像:「你就是丁靈琳,葉開本來是你的情人,你的丈夫,上官小仙卻從你身邊搶走她。現在他們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廝守在一起,你卻只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丁靈琳看著它,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種痛苦而悲傷的表情。
雕像:「我知道你恨她,這種仇恨是任何人都忘不了的,所以你一定要報復。」
丁靈琳果然又露出怨毒仇恨的神色,喃喃道:「我一定要報復……我一定要報復……」
雕像:「現在葉開和那個女人就在附近,你正好有機會。」
丁靈琳在聽著,原本發亮的眼睛已變得迷惘而空洞,臉上的怨毒之色卻更強烈。
雕像:「葉開絕對想不到你會在這裡,一旦你出現,他一定會覺得很吃驚,卻絕不會對你有警戒之意。
你就可以乘機將那惡毒的女人從他身邊搶走,帶到這裡來,毀了她那張美麗的臉,叫她以後永遠也沒法子再勾引別的男人。我的意思,現在你明白了麼?」
丁靈琳慢慢的點點頭:「我已明白了。」
雕像:「你是不是肯照我的話去做?只要是我說的話,你全都相信?」
丁靈琳:「是。」雕像:「好,你現在就站起來。你的穴道已解開,你已經可以站起來。」丁靈琳果然慢慢的站了起來。早已完全麻木軟癱的兩條腿,現在竟似已突然有了力量。
雕像:「好,你現在去把那個女人帶來吧。」
心姑立即叫進一個男子,微笑道:「你可以帶這位丁姑娘走了。」
這個男子叫楊天,是冷香園的管事,看上去三十多歲,穿著件狐皮袍子,外面還套著件藍布罩袍,看來就像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楊天點頭道:「是。」
心姑微笑著道:「早去早回,我等你。」
楊天淡然一笑,拍了拍丁靈琳的肩:「跟我來。」丁靈琳就跟著她走了。
楊天走一步,丁靈琳就走一步。兩人很快的就已走出梅林。
晚風中隱約傳來一陣歌聲,正是孩子們唱來哄娃娃的那種歌聲。
飄香院飄著花香。窗戶裡的燈還亮著,窗上有兩個人的影子,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看不見珍珠兄弟。雪地上卻有柄斷了的劍,劍鋒在燈下閃著光。
看來珍珠兄弟的運氣實在不好。
忽然間,窗戶開了。一個非常美的女人,抱著個泥娃娃,站在窗口。她的臉白裡透紅,眼睛又圓又亮,紅紅的小嘴半張著,顯得說不出的嬌媚,說不出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