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界之妖艷江湖 地獄:群英會 第二二九章  毒害
    苦竹雙掌合十,歎息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佛慈悲,阿彌陀佛。」他雖然在念著佛號,卻連一點悲傷的樣子都沒有。對墨九星的死,他顯然也並不太同情。

    皓天笑了笑:「出家人不該幸災樂禍的。」苦竹:「誰幸災樂禍?」

    皓天:「你。」苦竹苦笑道:「出家人應該有好生之德,可是他死了,我的確不太難受。」

    皓天:「你這和尚雖然多話,說的倒好像都是老實話。」

    苦竹歎口氣:「老實說,若不是因為我有多話的毛病,現在我早已當了大相國寺的住持。」

    皓天笑了。他覺得這和尚非但不俗,而且很有趣。

    苦竹又開始唸經,超度墨九星的亡魂。

    皓天忍不住打斷他的經文:「這裡做法事的,只有你一個?」

    苦竹:「別的和尚都已睡著。這裡雖然是個廟,可是到這裡來做法事的人並不多。到這裡來的施主,大多數是為了吃素齋,看風景的。」

    歎息著又道:「老實說,這個廟簡直就跟飯館客棧差不多。」這的確又是老實話。

    皓天又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麼會死的?」苦竹搖頭。

    皓天:「就是因為你太多話,所以他才會死。」

    苦竹臉色變了變,勉強笑道:「施主一定是在開玩笑。」

    皓天:「我從不在死人面前開玩笑。」苦竹:「施主難道還看不出他是被毒死的?」

    皓天:「你看得出?」苦竹:「這裡的蛇大多數有毒,何況還有蠍子、蜈蚣。」

    皓天:「有些人天生就能吃五毒,那些毒蟲也毒不死他。」

    苦竹:「可是除了他自己抓的那些毒蟲外,他並沒有吃別的。」皓天:「那些毒蟲既然是他自己抓的,怎麼能毒得死他?」

    苦竹怔了怔,喃喃道:「看來這件事倒的確有點古怪。」

    皓天卻又笑道:「其實這件事並不古怪。」苦竹不懂。

    皓天:「他的確是被那些毒蟲毒死的,只因為那些毒蟲身上,又被人下了種他受不了的毒。」

    苦竹:「是誰下的?」皓天:「不知道,也許還在附近。」

    苦竹:「這跟我多話又有什麼關係?」

    皓天:「有關係。若不是你多話,別人怎麼會知道他吃的是五毒?」

    ——別人若不知道他吃的是五毒,又怎麼會在那些毒蟲身上下毒?

    苦竹說不出話來了。皓天:「像他這種人,無論誰對他不起,他無論死活,都一定不會放過。」

    苦竹喃喃道:「活著時是凶人,死了也一定是惡鬼。」

    皓天:「所以你千萬要小心些。」苦竹變色道:「我……我小心什麼?」

    皓天盯著他,緩緩道:「小心他忽然從棺材裡跑出來,割下你的舌頭,讓你以後再也沒法子多話。」苦竹臉色變得更難看,忽然道:「我的頭疼得很,要去睡了。」

    皓天:「你不能走。」苦竹彷彿又吃了一驚:「為什麼?」皓天:「你若走了,誰來超度他的亡魂?」苦竹:「他用不著別人超度,這種人反正一定要下地獄的。」

    星光閃爍。大殿裡充滿一種說不出的陰森詭秘之意。

    黑暗中彷彿真的有些含冤而死的惡鬼,在等著割人的舌頭。苦竹簡直連片刻也呆不下去,連手裡敲木魚的棒槌都來不及放下,掉頭就走,走過門檻時幾乎被絆了個觔斗。

    皓天看到他走出去,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出家人本不該怕鬼的,除非他做了些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他做了什麼虧心事?他是真的怕鬼,還是怕別的?

    皓天還沒有走。他不怕鬼,因為他沒做過虧心事。

    他站在冷風中,喃喃道:「墨九星的屍體,究竟是誰保留的呢?」

    聲音很輕,因為他知道這個問題誰也不會答覆,他本是說給自己聽的。

    就在這時,苦竹忽然又從外面衝進來,張大嘴,伸出舌頭,彷彿想叫,卻叫不出聲音來。

    皓天忽然發現,他不但臉色變了,舌頭的顏色也已變了,變成種可怕的死黑色。苦竹指著自己的舌頭,好像要對皓天說什麼,卻又說不出。

    皓天衝過去,才發現他舌頭上有兩個牙印,竟是毒蛇的牙印。苦竹的舌頭在嘴裡,毒蛇怎麼會咬到他舌頭上去的?莫非這裡真有惡鬼要封住他的嘴?

    苦竹忽然說出了一個字:「刀!」

    「你要我用刀割下你的舌頭?」這句話說出,皓天也不禁激靈靈打個寒噤。

    只見苦竹的舌頭越腫越大,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突然用盡全身力氣一咬。一截舌頭被他咬了下來,血濺出。血也是黑的。

    苦竹終於發出了一聲慘呼。叫聲戛然停頓時,人已倒下。

    臨死之前,竟還是割下了自己的舌頭。這多嘴的和尚,無論死活都已不能多嘴。

    風更冷。皓天迎著風走出去,身上的冷汗被風一吹,就像是一粒粒冰珠。

    他實在也不敢在那大殿中待下去。他不怕鬼。

    可是那大殿裡,像是隱藏著一些比鬼更可怕的事。

    遠處傳來更鼓。三更已過。這古老的城市裡,燈火已寥落,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片黑暗。

    若是在夏天,也許還可以找到一兩處喝酒吃宵夜的地方。只可惜現在還是冬天。也許就因為現在絕對找不到酒喝,所以皓天忽然覺得很想喝兩杯。

    他歎口氣,走出橫巷,實在不知道該到哪裡去。今天晚上,他甚至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帶著笑道:「我知道一個地方還有酒喝,你跟不跟我走?」

    雖然有星光,巷子裡卻還是黑暗的,一個人大袖飄飄,在前面走。

    皓天在後面跟著。前面的人一直沒有回頭。皓天也一直沒有問,更沒有趕上去。

    前面的人走得並不快,但是對這裡的街道巷弄很熟悉。

    皓天跟著他七轉八轉,連方向都已幾乎無法分辨。只見前面一道高牆,裡面的庭院彷彿很深,這人長袖一拂,居然輕飄飄的越過高牆。

    這人不但輕功極高,身法也極美妙,連皓天都很少見到輕功這麼高的人。

    高牆內也是一片黑暗,冷風中浮動著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暗香。

    星光下疏枝橫影,儘是梅花。皓天跟著越牆而入,竟發現這地方就是他要找的冷香園。

    冷香園,曲徑通幽。前面的人對這裡的地勢竟似也很熟悉,皓天又跟著他七轉八轉,穿過一道門,來到一重小院。

    院子裡也沒有人,沒有燈光,沒有聲音。門是開著的。

    這人走過去推開門,自己卻閃到旁邊,微笑道:「請進。」

    皓天沒有進去。那人:「你不進去?」

    皓天:「我為什麼要進去?」這人:「裡面有人在等你。」

    皓天:「誰?」這人:「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皓天:「你不進去?」這人:「人家等的是你,不是我。」他的聲音很奇怪,臉上蒙著塊和衣服同樣顏色的絲巾。

    皓天盯著他,忽然笑了:「你明明知道,我能認得出你,為什麼偏偏不肯見我?」

    這人彷彿吃了一驚,失聲道:「你……你認得出我?」皓天歎口氣:「我若認不出,就不僅是個瞎子,而且還是個呆子。」這人垂下頭,輕輕的問:「為什麼?」

    皓天:「你不知道?」這人的聲音更輕:「是不是因為,你心裡有著我?」皓天沒有回答,表情忽然又變得很奇怪。無論這種表情是什麼意思,至少不是在否認。

    這人終於抬起頭,掀開臉上的絲巾,星光照在她臉上。

    如此靜夜,如此星光,她的臉看來,美麗得就像是梅花的精靈,天上的仙子。

    她的眼睛更美,卻又彷彿帶著種無法向人敘說的幽怨和感傷。

    她凝視著皓天,輕輕道:「看來,南海娘子的易容術,並不如何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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