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吃驚的就是榮雪兒,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爸會騙她。這碗裡下的藥,居然不是爸所說的只能使人糊塗的藥。傻瓜也能看的出來,這分明是劇毒,爸真的是要奶奶的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榮叔只能破釜沉舟了。
他伸手就往懷裡掏槍,想直接打死榮老太太,然後讓外面安排的人進來,這樣也能成其好事。
槍響了。
血如花,綻放在華麗的客廳裡。
倒下的不是榮老太太,而是榮叔。他的一隻手還在懷裡,沒有來的及拿出來,人就倒在了地上,眼睛是大睜著的,不相信,他到死,也不相信,他居然會敗,而且是這樣的快。
「拉出去。」
榮老太太眼也不眨一下。
而夏宜蓮已經臉色蒼白的像個鬼。如果不是後面的雨草扶住了她,她早就暈過去了。
當然該暈過去的,不應該是她,而應該是榮雪兒。
可是榮雪兒並沒有暈過去。
她靜靜的坐著,看著海叔指揮著人,把她爸拖下去,傭人們很快就把大廳收拾乾淨,就像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老太太,外面的全安排好了。」
「所有涉及的人,歸你處理。好,你們全下去吧。」
榮老太太安排好一切,向椅背上一躺,她真的有點兒累了。
「奶奶?」
榮雪兒怯生生的聲音迴響在大廳裡,大廳裡只有四個人。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榮老太太淡然的看著榮雪兒。
在沒有證據之前,她不想輕易的就否認這個孩子。可是,剛才的事,也已經離真相不遠了。
榮雪兒望著榮老太太,又望了一眼夏宜蓮,她低下了頭,
「奶奶,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榮叔其實是我爸爸。我不是你的孫女。」
真相就是這樣,可是真的聽榮雪兒說出來,榮老太太的心裡還是傷感極了。
養育六年,那是一份深厚的感情。
「我知道我是一個罪人。我知道我對不起奶奶你的養育之恩。可是,有一件事,我還是想求奶奶。」
榮雪兒抬起淚眼,望著榮老太太,
「向您下藥的事,爸說那不是毒藥,那只是……」
榮老太太點了點頭,
「孩子,我相信你並不想害奶奶。」
「爸死了,無論怎麼說,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求奶奶一件事,那就是讓我把爸的骨灰帶走好嗎?」
榮老太太還沒有說什麼。就在這時,餐桌邊的鈴聲響了。
夏宜蓮拿起來,聽了一下,遞給了榮老太太,榮老太太拿起,聽了一下,只說了一句話,
「送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人是海叔,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
他一直走到榮老太太身邊,打開,遞給了榮老太太。
榮老太太的目光急切的在文件上流過。
她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可是她的手正在顫抖,已經暴露出了她內心的激動。
她合上文件,點頭示意海叔離開。
然後榮老太太微笑了,她是對著榮雪兒微笑的。
「你出去吧,在走之前,告訴奶奶,你的名字。」
「榮雪兒。」
榮雪兒的心裡一陣冰冷,她知道了,奶奶已經相信了她的話,奶奶已經知道了真相。她已經沒有再在榮家呆下去的必要了。
「好,雪兒,是一個好名字。先回你的房間吧。」
榮雪兒點點頭,她慢慢起來,轉過身,慢慢向大廳外走去。
她的背影有一種落寞。
失敗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了。
大廳裡只剩下了三個人。
這時候,榮老太太臉的平靜表情不見了。
她轉過身,看著雨草,眼睛裡有一種熱烈的神情。
「雨草,我的寶貝孫女,來,過來,讓奶奶看一看。」
雨草慢慢走過來,走到榮老太太身前,她蹲了下去,把頭慢慢俯在了奶奶的腿上,淚慢慢流下來,浸濕了榮老太太的衣服。
她知道,剛才海叔送來的,就是親子鑒定。
榮老太太的手撫在了雨草的長髮上,
「孩子,都是奶奶的錯。讓你受苦了。」
雨草抬起頭,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滑動,最終也沒有落下來。
她笑了,一朵微笑,欣慰的微笑,
她伸出手,一隻手拉住了奶奶,另一隻手拉住了媽。
「奶奶,媽,雨草最大的幸福,就是你們都健康。永遠陪在雨草的身邊。」
榮老太太拍拍雨草的手,她把手上的一枚戒指拔下來。
把雨草的小手拿過來,慢慢戴到了雨草的手上。
「孩子,這枚戒指叫若水,是你爺爺送給我的。它是我們榮家的象徵。以後它就屬於你了。答應奶奶,讓榮家在你的手上進一步發揚光大。奶奶老了,以後榮家就指著你了。」
雨草抬起手,她看到了若水,那淡淡的寶藍色光芒,似乎裡面有著無數的游絲在流動。
淡淡若水,雨草笑了,是一種悲傷的笑,一種無奈的笑。
什麼時候,她的手指上,也曾經戴過一枚同樣發光的戒指,它的名字叫千夜,在皎潔的月光下,它散發出淡淡的銀光,裡面也有一種游絲一樣的東西,不過那游絲是血色,千夜,一千夜的守候,一千夜的等待,守什麼,等什麼呢?現在,它又在守候誰,又在等待誰?
一時之間,雨草盯著戒指看的癡了。
一滴淚,又一滴淚,滑落下來,滴到了若水上……
————————風風線————
一年後,台北蘇園
……
細雨微微,黃花燦。
笛聲初歇,明珠玉露點絳唇。
雪散盡,遠山秀,獨掬一枝春。
春光,柳綠,黃花,靜水……
宣園裡的荷花開了,風如此之輕,吹拂一湖皺水。
仿古的窗格,一株柳樹下,大理石的桌子邊,坐著一個人。
淡淡的有著一抹藍的上衣,黑色長褲。微蹙的劍眉,星眸裡,有一種淡淡的憂傷。一隻手握著一把執扇,在凝望著扇中的人。
扇上一邊是美人輕笑,一邊狂草一詩:
「芙蓉扇,畫芙蓉,一片傷心,畫不成。
燭光中,玉娉婷,滿懷心事,誰與共。
窗外雨,淚如滴,戀戀清風,誰能懂。
「雨兒,雨兒,雨……」
一種銳利的痛,劃過蘇宣的心臟,他低下了頭,手緊緊握住扇子,似乎想握住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溫暖。